十九年前,Ventus叫做王星熠。
那时的他只有十岁,是樾安市中一所小学校四年级的学生。
夏天,樾安酷热难耐。
在暑假正式开始的两个月前,在全校师生翘首以盼假期的到来前,向来以活力四射的四年三班班主任梁老师,站上讲台,宣布一个她策划已久的重磅消息。
“孤儿院?”
台下的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一只只小手纷纷举起,向梁老师示意。
梁老师爽朗一笑,从班级门口开始点:“别着急,有什么疑问,一个个说。”
第一排的小女孩起身,问出所有人都好奇的问题。
「去孤儿院,我们要做什么呢?」
梁老师拿起提前准备好的一摞书,说道:“我们要去送书!”
“书?”
“没错,就是大家看过,且封面、纸张都完好无损的书。”
意识到梁老师的本意是号召大家带上家里闲置的读物与孤儿院的小朋友们分享,大家兴奋地交头接耳,与左邻右舍互诉自己打算捐什么样的书。
当晚,王星熠在固定地点搭上白计安的车。
瞧他愁眉苦脸,白计安垂眼默读英文报纸,问道:“你怎么了?有人欺负你?”
“当然不是。这个学校,你去打听打听,谁活腻了,敢欺负我呀?”
“星熠。”王叔利用后视镜与他对视,“和你说过多少次,和少爷说话要有礼貌。你太随便了。”
“我也说过很多次了。王叔,”
白计安合上报纸,歪头看着他。
“星熠是我的朋友,不用像保镖佣人那样说敬语。”
王叔为难道:“少爷,尊卑有别。有些事,计较一下,没有坏处。”
“爸妈说的?”
“不,是我单方面认为。”
“那就好。”白计安直言,“下次不要认为了。”
随后,他展开报纸,抬肘碰了碰王星熠的胳膊。
“你接着说,为什么要垂头丧气?”
王星熠半抬眼皮,小心翼翼地看着后视镜里一丝不苟的父亲,规规矩矩地说:“我没有合适的书。”
“书?什么书?”
“梁老师打算下周三带我们全班去郊区的孤儿院捐书。一人至少五本,上不封顶。”
“才五本而已,又不难。”
“对你当然不难。”
白计安的大书房,随便一个人进去,闭眼弯下腰,在地上都能摸五本被他翻烂的世界名着。
可他就不一样了。
对书啊,纸啊,字啊,他一概不感兴趣,甚至还有些避犹不及。
“哎……”王星熠长叹一口气,说道:“如果梁老师要我们捐的是玩具枪就好了。”
三个大抽屉装的满满当当,他早就想辞旧迎新了。
“简单。”白计安折好看完的报纸,“晚上你来找我,凡是我读完的书,随便挑。”
“这么好!”
王星熠激动,展开双臂扑向白计安。
“咳!”
故意的咳嗽声是警告,王星熠扭头看了看目视前方的父亲,默默收回想要拥抱朋友的手。
见此,白计安也是无奈。
自打他出生,王叔便是他们的管家。
父母对他很信任,王叔本人也是完美主义者。
家里大小事宜在他的操持下井井有条。
在白计安眼里,王叔身上的优点很多,缺点虽少,却大。
他搞不懂他为什么会对还是小孩子的王星熠那么苛刻。
仿佛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
「你住在白家,只是因为你的父亲在这里工作。」
「主人是主人,佣人是佣人。不要因为和少爷是同龄,忘记自己的身份。」
「做人要低调、谦卑,见到先生和夫人要礼貌地弯下腰。记住,不是所有地方都允许你昂首挺胸。」
……
“真夸张。”
着一身金色蚕丝睡袍,白母歪身倚上门边,轻轻摇晃手里盛满红酒的高脚杯。
“怎么了,谁惹我儿子生气了?”
白计安闷头找书。半晌,他起身正想回答,回身看到容光焕发的母亲,赞道:“睡衣不错。”
闻言,白母立刻美美地转了一圈。
“是吧!我昨天在秀场上一眼就相中了!模特前脚刚换下来,我就拿回来了。幸好你妈我身材十年如一日,否则,不等个一两月是穿不上了。”
白计安翻着手上的书,随口回道:“一件睡袍要那么久吗?”
“也不都是这么久,主要我身上这件需要设计师从法国飞过来为我量体,再飞回去裁剪,之后再飞回来亲眼看着我试穿。流程比较多,时间自然久了点。”
白计安不解:“为什么他要量体后飞回去再飞回来?就不能把东西都带上,在樾安忙完再走吗?或者,找助手帮你量体,他接数据。”
“嗯,我刚开始也这么想的,飞来飞去多麻烦。结果人家说了,设计师有个性,谁都信不过,必须自己量,自己做,自己送,自己看着作品穿在客户的身上。”
“那他留下做。”
“也不行。设计师说了,不回自己的工作室根本没办法开展工作,必须得回去。”
沉默对视两秒,白计安极为冷淡地哼出一个“哦”。
“你哦什么?人家有才华,有才华的人有怪癖,难免。”
“你也说是怪癖了。”
“我!我那是脑袋空空,只想到这么一个词!绝对不是心有偏见的意思。”
“是是是。”白计安将书分成两摞,“您怎么说都有理。”
“本来就是。”叨咕着,白母随手拿起摞在最上面的书,无聊翻看。
白计安抬眼,迅速抽回母亲手上的书。
“嘿!我还没看明白呢,你怎么……”
“给你。”白计安换一本塞到母亲手里,“其他的随便,别动这摞。”
白母瞧着那摞不让动的书,眼里闪着好奇的光。
“什么意思?”
“什么?”
“为什么不让动?”
白计安淡道:“那是我给星熠准备的。下周,他们班主任打算带着全班去孤儿院捐书。”
“星熠……”白母怪道,“他捐书,怎么没自己来挑呀?噢!我知道了,你心疼书,不让他来是不是?”
“当然不是我。是王叔规定他不许在家随便走,日落后不许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