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实力杵在面前,被打断进食的奈布也顾不上郁闷。
只能勉强放下心里敲得哐哐响的遇危警钟,已读乱回,“不要夸我。我性格腼腆,会不好意思的。”
“……”
被随口敷衍的怪物上前一步,微妙地细看奈布的所有表情。
然而注定没结果。
——那心安理得挨夸的厚脸皮模样,还真半点没有不好意思。
“对了,你要尝尝吗?”奈布见他这么盯着自己,以为是要讨饭,于是忍痛割爱递过去,“还挺香,鸡肉味!”
怪物果断摇头。
他活得够久,世界上精致美味的食物多少都尝过一些。
像这种粗糙的食物,往常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更遑论吃了。
拒绝了奈布假巴意思的投喂,继续轻声说着自己的来意,“你灵体特殊。
虽然是翼族中骁勇善战的白鹰,却因为体内的血脉天赋,容易被冤魂恶鬼缠身。”
追根溯源,是他分裂出去深渊能量的吸引力……
怪物活得越久越沉默。
寡言的他说这么多已是极限。
能让奈布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可怕的力量,以及潜在的隐患就点到为止。
随后,他定定看着奈布,语气疏离冷淡,“我只要你的灵魂。”来填补缺少的那份记忆。
至于有没有作用,根本不在怪物的考虑范围内。
反正继续分裂继续杀,直到补得不会做那个长久的噩梦为止……
“……”
竖着耳朵听的奈布翻转烧烤的动作一顿。
抬头回望怪物片刻,忽然慢慢吞吞笑了。
半长的棕发落在侧脸,眉目如画,唇色偏淡,更是衬得剔透的蓝色眼睛如星辰般璀璨。
他是真的不会说话,还是真的不会说话?
费劲巴拉救活了自己,再跑过来瞅他打架后有没有蹬腿,就是单为了他的命?
反正实力碾压之下自己只有躺平的份,那直接取走不就行了?
奈布咬了一口带上点姜葱味的肉压压惊,“你的意思是……我死了魂魄归你是吧?”
“嗯。”
怪物收回压迫感十足的渗人目光,矜持点点头。
“……”奈布这才敢大喘气。
他揉了揉刚刚紧张到绷硬的脸颊,把那口肉咽进肚子里。
彻底放下心后,又嗷呜一大口,嚼嚼嚼,美滋滋。
偷换概念第一名,“太好了!说明在那之前你会保护我,不被别的妖怪吃了,对吧?”
“……”嗯,是这样吗?
怪物有些迟疑。
看到奈布吃的油光满面没心没肺的模样,随即再次点头。
这是他的分身,甚至是组成中最重要的那部分。
属于他的东西,别的妖怪确实不能动。谁碰谁死。
好像……也没毛病。
“……”
奈布表面上吃的欢快,内心却开始疯狂头脑风暴。
反派气质拉满的救命恩人到底是怎么个一回事——
应该是那种,战斗力几乎碾压一切,生平横着走惯了,但是情商很低不善言辞,也没有什么交际能力的大妖怪?
作为长生种,大多数时候,就是这样安静地注视着寿命短浅的万物由生到死。
目下无尘,强横得可怕……
阴暗爬行的自己,误会了他的美好品质?
怪物自觉说完,就要离开。
仿佛不远前来,就为告诉奈布这几句无关紧要的告诫。
不是担心被躁动的杀戮欲冲昏了头,理智全无走岔路随便死了。
只是为了让其经历更多,灵魂淬炼得更好。
他才懒得又耽误搜寻数年的灵宝辅助去分裂灵魂。
……而已。
“等等。”纠结中的奈布三两口吞下肉,连忙喊住了他。
怪物一顿,停了下来。
“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想拜托你。”
不管别的,会掉东西就是他的好朋友。
奈布局促地搓搓手,油乎乎的花猫脸上挤出一抹甜丝丝的和善笑容,“请问,您有没有多的衣服啊?”
怪物的诧异表情掩藏于鎏金面具下。
才见过两面,就朝他要衣服?真是……
只有凡间的亲人或是伴侣会这么做。妖怪也不会朝着陌生人要皮毛,还真的不通世俗。
难道是因为,他这次放任分身跑离安排野蛮生长,长歪了的缘故?
脑回路倒是对上了感染时不时传来的痛苦讯息。
短暂迷惑之后,怪物清醒过来,锐利的眼刀冷冷甩向吃饱了撑在半空中忽悠忽悠的红色团子。
【你堂堂山魈之主,怎么带的幼崽?】
连件衣服都不会织,要你有何用?
感染继承了本体的死鱼眼绝杀。
【我连身体都没有,指望能变衣服?】
行啊,这男妈妈你爱的话你来当?
“……那个,衣服,能送?”
奈布知道白嫖十分可耻。但实在是穷得叮当响,含泪也要坚持白嫖。
面具衣服材质都很好,看上去并不是很缺钱,好人做到底,再薅件衣服应该不过分……吧?
“嗯。”
怪物刚答应,右眼皮开始隐隐跳动——
“谢谢,那比着看起来正经的给我来一身。不要你穿这种特别像坏人的乌不溜秋,前面有村子,我怕进不去不说,还会被乱棍打出来。”
蹬鼻子上脸具象化,也不怕被打死。
“……”
“没有吗?你好像很勉强的模样?”失望叹气,极其欠虐。
“……有。”
“你话好少,难道看到我不开心吗?你也不是没有收获……我想想,你将获得我的喜悦和感激。”“是你话太多。”
怪物无语。
白蝶飞出,扔下套分身中跟奈布差不多体型的新衣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奈布连忙宝贝地接过,是一身低调内敛的黑红色巫师服。
对比他这身破烂货,简直好过头了……
愣了会儿,奈布摸摸自己滚烫的脸颊,转身坐下,一口一口珍惜地吃完了食物。
这有什么?不就薅件衣服还会脸红,脸皮果然还不够厚。
——可知道是一回事,跟不知道又是一回事。
无知觉的耍流氓和被迫耍流氓,这滋味可真不一样。
顶着感染鄙视的视线,奈布忧郁地望着天空,削炸毛的小撅撅翘起,专注地默哀自己逝去的为数不多的节操……
渐渐地,暖和的阳光落在身上很舒服,有点昏昏欲睡。
思维不知不觉发散开来了——
那是一个被自己忽略的小细节。
很奇怪,明明自己防备心很重。
但在他身边,居然有股莫名安心的感觉,仿佛灵魂安息之所似的……
很想朝他靠近,再近一点,然后……
然后呢?
随即一哂,雏鸟情结,至于更多更深的东西,大概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