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意。”
嘴上这么说,然而看到奈布冷静的侧脸,艾玛仍旧迟疑了。
自己还能坚持三次轮回寻找生机,但是他呢?
物理dpS在逢魔副本里被克制的很惨。
她在轮回中利用护盾的隔绝效果模糊了代入感知,仍旧会被浓烈的恶意刺伤;
即便痛苦传递变得迟钝了,但也令人绝望得想通过死亡解脱,一了百了。
艾玛很喜欢这个新朋友,不想让他遭受自己经历过的那些残忍无人性的狠毒折磨……
心理拉锯战还没开始,直接破罐破摔。
之前坚持毕熬过了轮回,或多或少蹭到些主要剧情积分,不如做个顺手人情好了,出去还能蹭个好友位一起打!
因此无头鬼怪花言巧语问第三遍时,艾玛没纠结多久就打算改口。
刚要答应,奈布果断替她拒绝:“不。”
苟了这么多次,好不容易愿意救一回人,不能白救。
凭借对这些鬼东西的惯性了解,不客气地拉仇恨,“借给你会舍得还吗?不还,那叫抢。”
他从不小看自由对囚牢之人的致命诱惑力。
进副本前,那成片的坟说明boss坐牢有些年头,毕竟勉强称之为衣服的碎布都包浆了……
“外面的树林这么深,猴年马月你才能走得出去。”
他各个类型的副本反复横跳的苟过去,也算个老油条。
《惊悚推演》里的boss无论男女老幼,都是狡猾的欺诈师。
后续他都预判好了——
“到时候我们被落在这里活活困死,死了还要成为随便捏的怨念鬼火……”
忽然想到,外面的鬼气滋生的瘴树林这么深,完全是因为杀的推演者太多了……
杜松树下是陷阱,也是一个突破口。
富贵险中求,求不得的都成为了枯骨。
“哇哦!”
无头鬼怪对奈布的态度格外友好,被呛了一点也不生气。
笑眯眯地拍手附和,“哥哥真聪明。”
“……”
奈布真的很讨厌绿名boss。
现在感觉绿名恐惧症都要犯了。
他算着护盾结束时间,嘱咐,“等下无论发生什么事,诱导你让出身体的都是鬼在欺骗你,一定要拒绝它。”
奈布从来没有这么信任自己过。
他甚至坚信,被拉进这种环境自己也会坚持住一个轮回;
说不定还可以寻找到破局的方法。
因为萨贝达先生托底,他无惧无畏。
“就看在,我救过你的份上。”
好听话奈布也从来不吝啬说。
即使内心冷酷麻木,想着如果猪队友自作主张加深难度,会毫不犹豫先下手……
他救的人,他自然也能杀。
甜蜜岛的甘吉是极少数赌对了的幸运,他不会奢求自己一直都好人有好报。
这世界多是好人没好报,坏人却能长命百岁的不公平。
但求做事问心无愧,放过自己就好。
“……好!”
艾玛慎重点头。
她不知道还能在苦难轮回中坚持多久。
但是一想到有人陪着她共同面对,就会一如既往坚持直至生命结束。
潜意识里,她会无限放大被别人抛弃的恐惧感;
由衷希望,自己是那个到最后承受失去痛苦的人。
“护盾还有二十秒……撑不住了。”
“嗯。”
话虽如此,奈布才不会想去遭受痛苦轮回。
提刀先上,试试看能不能打。
先前萨贝达先生给刀附魔,他也就从善如流买了亡灵,这样可以把物理伤害进行转化。
艾玛报数,他脚下生风,直接就朝着锁定的目标攻击过去。
鬼怪碎布拼凑的身体漂浮着,幽灵一样时隐时现;因此即便奈布的进攻速度越来越快,也只是堪堪摸到破损的衣角。
“我改变主意了。”
“我确定……更喜欢哥哥的身体。”
鬼怪就地种下一棵树,催生新的怨念鬼火,“不答应,也无所谓啦。
我等了那么久,时间都没有意义。可以继续等的。”
慢慢的,周围变成了盘根错节的鬼树领域。
奈布默默砍掉缠上来的藤条。
一开始,他还有些躲闪不及的生疏滞塞,险而险之地稳住身形;
后来却是在实战中聪明的借助各种障碍,轻巧跃上,和鬼抓人的位置反过来。
它躲,他就攻;每一下都比一下刁钻。
被击中要落下的时候,他果断将军刀插在树干延缓坠落速度;
再手臂发力,荡到另外一棵更高的树,拽着藤条稳住身形。
熟悉地形后,下次行动也更加敏捷。
尽管很累,伤害也感人,数不清的miss更是打击信心。
奈布不愿意露出一点点胆怯,像个不知疲惫的机器继续进攻,替艾玛扛住了大部分压力。
直到划破它的胳膊,黑色的雾气争先夺后涌出……
无头鬼怪收起了玩心。
它被这快到避无可避的一刀劈到,震惊极了——
“不可能……你居然能伤害到我?”
奈布闭口不言继续打。
攻击更加凌厉,榨干身体所有潜能的拼尽全力。
他捂住破口处尖叫着跑出来的老鼠,掩饰般地拉紧布条遮盖,忿忿朝着好欺负的艾玛抓去。
“不跟你玩了。没时间,我要赶紧走了。”
目标轨迹出乎意料的移动,奈布意识到什么;他在第一时间就折返,往艾玛的方向急速奔跑而去。
刚一靠近,少女的可爱脸庞就对他露出阴森森的笑;
嘴角往下颚蔓延开裂,散发出奇诡的黑雾。
空气中回荡着嘻嘻的稚嫩笑声——
“哥哥,本来我很喜欢你,想留你一命的。”
“可是你自己非要替她死,那就尝尝无能为力的滋味去死好了……”
奈布对战中判断的点位记忆没错。
只是他救的园丁被侵蚀异化了,护盾虚弱期成为了鬼怪的陷阱媒介。
反应过来成功躲开,却被涌出追逐而来的黑线缠得更紧,拽去了黑暗无光的回忆中。
于是奈布成了附身在小男孩身上的孤魂野鬼,亲自体验了对方生前的残酷遭遇。
吃不饱、穿不暖,天天挨骂,经常饿得手软脚软头晕目眩,呼吸都在消耗体力。
夏天的时候,会被虫豸爬满皮包骨的身体。
冬天的时候更难熬,生疮皲裂的手脸好了又裂,反反复复;
还会被继母安排去结冰的河里凿开冰面洗衣服。
奈布在这具身体里听过最多的声音就是辱骂声,女人的咆哮尖叫,以及自己细弱成小猫的哭声……
妹妹活得更加战战兢兢。
到后来,父亲沾染上赌瘾,家里渐渐吃不上黑面包了,他开始挨打。
被酗酒的父亲打,被疯癫的继母打,指甲掐,棍棒挥下……
他每天都疼得睡不着觉,第二天还要去拾柴火。
唯一的朋友是一只小鸟。
然后被抓住,眼睁睁看着被家人吞进喉咙。
变本加厉的虐待,囚禁分尸,被杀了烹煮,啃得就剩下骨头。
死的时候,内心呐喊无数次神明大人救救我……
无助到彻底绝望。
奈布感同身受,却毫无办法。
他被落在这具身体里,动弹不了一点,因为这是已经发生的既定事实。
卑微草芥的一生,吃不完的苦。
别说是个小孩,哪怕成年人来经历都会发疯的折磨。
等妹妹偷偷把骨头捡起来,埋在树下后——
奈布从死亡的阴影中回神,眼眸冰冷。
该死,他又要回到那个畜牲的家第二次轮回了。
蓝色眼眸眼里被同化染上暴虐残忍。
他在内心疯狂告诉自己冷静,要冷静;想想萨贝达先生会怎么做。
“废物活该。”
尽管如此,止不住的戾气十足,“人生本就是苦难,有的人出生就是在跟死神赛跑。
命运中那么多机会给你,你却连反抗的勇气没有。
被淘汰的失败者,难怪会被分尸吃掉。”
丛林法则不适用这个情况,但是奈布别无他法,管不了那么多。
“……”
“一个常年酗酒身体亏空的老男人,一个吃不饱饭的瘦小疯女人,换成我,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
“不是吗?废物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