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里静悄悄的。
苏东抱着剑,冷冷的看着程南星。
许久,程南星才从宋祁的话里,听出了一些其他的意思。
“墨禾墨离呢?”
“不在了。”
“那你……”
“我很好。”宋祁道:“记得皇上服用的药吗?我也吃了,只不过,许是上天注定,注定我不能忘记一切,我不能忘记我要走的路,更不能忘记了来时的路,而今我的命,是晏青云救下的。”
程南星垂眸,看着茶杯里的热茶,笑了一声道:“那我,就祝你得偿所愿。”
“谢谢。”
“我已经递交了辞呈,年关以后,便返回朔京,此后,大概会继续做个游医,若是你需要我,不论何时何地。我都会来。”程南星看着宋祁,目光没由来的悲切了下来。
“应该,不会了。”
“那也好。”程南星苦笑,“说实话,这一年来,我总是在想,若是没有遇见你,便好了。”
他还会喜欢上其他的女子。
他眼里还能装得下其他人。
可如今他做不到了。
人们总说,人年少时,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否则你这一生遇上的所有人,在她面前,都会黯然失色。
在他眼里,已经没有任何人,能超越宋祁。
任何人。
宋祁轻轻一笑道:“或许,这就是命。”
程南星并没有久留,茶喝完以后,便回了府。
宋祁目送着程南星离开,轻轻叹了一声,也没说话,回房休息。
——
第二日一早,宋祁早早的起了床,收拾妥当以后,便在书房等着明子成。
明子成年纪小,别说认字,就是走路都勉强。
是以,对于现在的明子成,宋祁没想要教什么东西,只让人把明子成送来,在宋府里面玩。
待能认字了,再仔细斟酌要教什么东西。
明子成刚刚到宋府不久,墨玉就过来了,开口道:“姑娘,肖大人来了。”
“肖大人?哪个肖大人?”宋祁愣了。
以前她深居简出,国师府常年没有什么客人。
而今她女子之身暴露,京城中的人,也是离她离的越远越好。
她是昨日到的京城,入城就去了皇宫,没有给那些大臣借题发挥的时间,若是她猜的不错,今日早朝之上,便会有大臣参她。
而今圣意不明,京城中的大臣又多是见风使舵之辈,怎么会在这个关头拜访宋府?
这不是把自己放在一个众矢之的的位置上吗!
只不过有晏青云在,宋祁并不担心。
“肖成河。”
“他怎么会来?”
“奴婢也不知道。”
宋祁看着正在玩的明子成,有些猜不透肖成河此刻而来是为了什么,思忖片刻,她道:“直接带人过来吧。”
“是。”
墨玉来去匆匆,不多时,肖成河就来了。
和大多数人反应一样,肖成河见到宋祁那刻,也是愣了一刻,而后才回神道:“见过宋姑娘。”
宋祁道:“一介布衣,当不得肖大人的礼。”
“宋姑娘未免太客气了。”
宋祁但笑不语,没有接肖成河的话,只是问道:“肖大人喜欢什么茶,我让人去备。”
“不用了,我来就是为了和宋姑娘说上一句话。”
宋祁挑了挑眉,“肖大人但说无妨。”
“宋姑娘可想过,重新回到朝堂?”
“在大明,女子不可登朝,这几个字早就已经深入人心了,难不成,我还要继续女扮男装入朝堂吗?”
“可宋姑娘有旷世之才,老夫敢说,而今的朝堂之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与你相提并论。”
“肖大人眼里的旷世之才,只不过是因为我自小就在朝堂,比旁人更会揣测圣意而已。”
听得宋祁的话,肖成河顿了顿,又问:“那你为何又回来呢?”
“生死攸关之际,有能者自然应该挺身而出。”
宋祁不想和肖成河谈论自己为什么会回来,亦不想跟肖成河形容歌舒一族的卑劣。
她只是道:“我会回来,是因为觉得大明在生死存亡之际,而今晏青云在朝堂,大明风调雨顺,我自然不应继续出现在人前。”
听见宋祁的话,肖成河话锋一转,问道:“若是宋姑娘不想回朝堂,那可否,去北跃书院,做教书育人的先生。”
肖成河话变得太快,宋祁还没反应过来,跟着问道:“什么?”
肖成河重复道:“去北跃书院。”
肖成河说完,见宋祁没有开口,又开口道:“今日一早,就听说宋姑娘做了太子的老师,是以,我斗胆,想请宋姑娘入书院教习,宋姑娘此前是国师,熟悉大明历史,律令,为官,为臣,为人,都是京城之中的佼佼者,这一身才华,若是不能用于朝堂之上,也该用来教书育人,造福后代。”
“这些话,是晏青云让你来说的吧?”
“宋姑娘误会了,这个主意,是我自己的。”
“若是如此,那肖大人容我考虑考虑。”
肖成河点头,说完正事,他方才道:“说起国师,我还有一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肖大人既然已经说了,就没有必要藏着掖着了吧?”
“宋姑娘聪明,也在朝堂上待了数十年,想来应该早就已经猜到了今日早朝会发生了什么吧?”
宋祁道:“大约,是议论如何处置我。”
“是。”肖成河点头,“朝中势力,大约分为两派,一派以为宋姑娘女扮男装入国师府,进朝堂,是欺君之罪,是死罪,还有一派以为,国师先前中毒,塔塔城内军心动荡,若不是有宋姑娘,只怕歌舒已经打下来了,觉得应该功过相抵。”
肖成河说完,问宋祁道:“宋姑娘觉得,哪一派赢了?”
“若是论死罪,想来降罪的圣旨应该已经到了,而今没有半点风声,结果不是显而易见吗?”
肖成河摇头,“欺君之罪是死罪,不论宋姑娘此前做了什么,功与过,都是不能抵的,是国师大人说,若要论欺君之罪,皇上,太后乃至于国师他自己,都应该先问责自己。”
听见最后几个字,宋祁脸色微变,“晏青云还说了什么?”
“国师什么也没说,但降罪一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肖成河看着宋祁,轻轻叹气道:“而今的大明,早就不是建国之初的大明了,若是任由朝堂之上见风使舵的增长,会埋没多少有志之士,去书院的事,还请宋姑娘,慎重考虑,古语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宋姑娘而今只身一人在上京,也该有自己的倚仗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