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不敢赌，我不像你，没有孤注一掷的勇气。”
宋祁说完，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她不想和晏青云谈及这件事，便立刻转了话题道：“如果你已经说完了，那我便走了，大战在即，还望国师记得自己的身份。”
不要想不该想的事。
不要想不该想的人。
宋祁知道，晏青云一身傲骨，今天她这番话说出来，便是已经断了以后了。
因为，晏青云不会再说第二次。
但是没关系，等这一仗结束，她去盛京，晏青云回上京，两个人此生，再不会有任何的联系。
晏青云嘴唇动了动。
宋祁眉眼里都是冷淡，半晌，他道：“还有一些，其他的事。”
“你说。”
“王军从上京而来，大明出征歌舒鞑消息，早就已经人尽皆知了，说不准，歌舒鞑会选择围魏救赵，打长宁的主意，所以，寒州得有一个我要留一个人。”
想起晏青云先前说的城防图，宋祁略微抬眸，问：“你想让我替你守着寒州城？”
“是。”
“好。”
“你不问我为什么吗？”
“寒州是你的战场，不是我的，我要歌舒鞑的命，你要寒州平安无事，各取所需，不问为什么。”
宋祁话音平淡。
晏青云笑，“既然如此，那接下来的话，你也仔细记得。”
宋祁点头，示意晏青云继续说。
“黑羽卫，千金铺，青云阁都还在我手中，与此同时，在城外，还有一批暗卫。黑羽卫，和青云阁，我都已经交代好了，若是我出事，便由国师府接手，拿国师令牌，便可号令，千金铺的银钱，都会冲入国库，不做他用，至于那一批暗卫，由苏东统领，届时你找他，他会帮你。”
听见晏青云的话，宋祁微微皱了皱眉头道：“你说这些做什么？”
“就像你离开抚州时，一一交代我时一样，我怕我回不来了。战场上刀剑无眼，纵然我千般算计万般小心，也可能会出事，可我一死，朝堂必乱，届时，只能委屈你，重新立于朝廷了。”
晏青云知道，哪怕是自己不说，到那个时候，宋祁也会义无反顾的站出来。
可他还是想，想嘱咐的更加仔细一些。
“你不会死，这是命。”
“可前面的命运，是我带着王军，一路攻入上京，命运，其实已经改变了。”
晏青云没有多说了，他从木匣子抽出城防图，交给宋祁道：“一个月以后，我就回来接你去塔塔湖，届时，不论是你想要歌舒鞑的命，还是整个歌舒族的命，亦或者是我的命，我都会让你得偿所愿，不过，我希望你的选择，是你的选择，而不是身为大明国师的选择。”
宋祁不自由。
晏青云知道，身在那个位置，宋祁有太多顾忌的。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在上京苦熬了这么多年。
“我说过，墨禾墨离的事，跟你没关系。”
宋祁听明白了晏青云的意思。
晏青云觉得，墨禾墨离，是被歌舒鞑杀得，也是因为他而死。
所以，不论她向谁寻仇，亦或者是迁怒于他人。
都可以。
“可因果，在我这里。”晏青云展颜一笑，“若我死，能让你往后不会活在愧疚之中，那也是值得的。你只要知道，不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会给你找好退路，所以，不用顾忌，不用瞻前顾后，你就做你自己，其他的路，我替你走。”
——
从营帐出去的时候，宋祁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
晏青云的话像魔咒一样在她耳边萦绕。
慢慢的，那句话又变成了齐辉的话。
他说：人生最重要的四个字，是无愧于心，宋祁已经死了，活下来的是齐颂，她不是大明的国师，没必要瞻前顾后，没必要成为一个君子，更没必要一定要想个明白，快乐就行了，放下，是最好。
宋祁愣愣的出神。
直到墨玉在她身边叫了几声“姑娘”，宋祁才回神问：“怎么了？”
听见宋祁的话，墨玉就知道，宋祁刚刚什么都没听见，她便再一次开口道：“听说寒州不像上京，因着天气寒冷，所以傍晚总有篝火，大家围着火堆一起跳舞，好不热闹，而今我们回城，时间应该差不多，去看看吧？”
“我身上带着城防图，还是早一些去将军府，最为合适，晏青云明日出征，我也该好好看看城中部署，若有意外，还能及时策应。”
听得宋祁的话，墨玉有些遗憾，却也没说什么，点头道：“是。”
两个人连夜赶回城，宋祁到将军府，就听见下人说齐晟出去了。
她抱着木匣子想起墨玉先前说过的，便道：“你也出去转转吧，不过小殿下不能带出去，必须留在将军府。”
墨玉顿时喜上眉梢，连连应声道：“是。”
看着墨玉离开，宋祁笑了一声，没说什么，问了一句书房在哪里，而后径直去了。
将军府常年不住人，砚台都是新的。
宋祁展开城防图，看着上面的部署，以后拿笔一一在几个人少的地方画了圈。
想起墨玉提到的篝火。
她又叫了人，问清楚以后，方才若有所思的看向城防图。
寒州和朔京一样。
地方大，人口少，百姓大多都住在一起。
而夜篝火，也是寒州最喜欢的一个风俗，只要不下雨，到傍晚时，大大小小的集市，都会起篝火。
这是寒州安定的表现。
可若是战争一起，寒州必定要戒严，若是不禁篝火，只怕会让歌舒人趁乱混入城中……
晏青云在前方打仗，她守着寒州，亦不能出半点差错。
不过片刻，宋祁就想好了。
让人把信送走的那刻，宋祁回到书房撑开窗户，由着冷风吹进来，不由一笑，“做事不顾及他人的感受，只为达成目的，也是一件让人心情愉悦的事啊，怪不得，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权利，只要有足够的权利，想来，也不需要顾忌其他的了吧？”
若是以前，宋祁会犹豫封城会不会让百姓惶恐不安，会犹豫断了篝火，百姓会如何看待国师府，从而一直犹豫，徘徊不定。
她会一直找各种理由，说服自己，也为了说服其他人。
可如今，她不想再找那些乱七八糟的理由了。
那不是说服其他人，而是在逼着自己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