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祁觉得自己猜对了。
晏青云和自己一样,要么是重生,要么,是有了前世的记忆。
或许,就是国师府大婚那一夜。
因为从那以后,宋祁就感觉到晏青云变了,只不过,她从来都不敢确定。
因为这玄之又玄的事情,她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是以,对于墨离,墨禾两个人,她都只字未提。
她以为,晏青云会和她一样。
一生守着这个秘密。
可晏青云没有。
雨声急促了起来,就像宋祁的心情一样。
只不过,她依旧不语。
晏青云看向营帐外面,槐树遮挡在山雾之中。
他索性明说道:“宋祁,你能听懂我的意思,为什么不回答,若只是先前那个答案,我觉得不够。”
良久,宋祁道:“我们是生来的敌人。”
“可我们也是有缘分的人。”
晏青云望着宋祁,“国师府留下的两条预言,一个是你,一个是我,所以,我们才会不断的相逢,生生世世如此。”
“我不信那些。”
“可我信。”
宋祁敛神,又沉默了。
她看着晏青云把摆好的棋子一一收回去,直到棋盘之上,不剩一颗棋子。
干干净净的棋面。
没有对立,没有厮杀。
晏青云道:“你看,其实所有东西,在最初的时候,都是没有交集的,有进才有退,有攻才有守,像矛和盾一样,明明是世界上最矛盾的东西,却也是一切关联产生的起源。”
宋祁不想听了,遂起身道:“雨大了,我先下山了,明日山下客栈汇合。”
宋祁不想在这里听晏青云讲一些有的没的。
也不想在执着于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听见宋祁的话,晏青云起身道:“宋祁,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宋祁没说话,弯腰取伞。
晏青云见到,又开口道:“我希望你能永远留在我身边,于你而言,不论我在你心里是什么角色,我都会是那个最合适的人。”
“留在你身边。”宋祁蓦然笑了,“晏青云,我是宋祁,是大明已经死去的国师,且不谈我如何回到大明,便说你与我之间的恩怨,你觉得我如何留在你身边?更何况,我为什么要留在你身边?”
听见宋祁的话,晏青云眼里多了一抹亮光,立刻开口道:“只要你想,其他的事情,我都可以解决。”
“可是在你说出那几个字的时候,我在你心里,就已经是弱势的那一个人了,我需要靠你,才能活下去。我这个人吧,入京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我心高气傲,做不了笼中兽。”
宋祁说完,撑起伞,最后开口道:“而且,我早就说过了,我心里装的事和人太多,情爱二字在我心中,微不足道。”
这一次,晏青云没再开口了。
他看着宋祁准备离开,沉默片刻后终是在宋祁离开前,大步出去道:“雨天路滑,你身体刚好,不宜奔波,你别走了,我走。”
说完,他捡起地上的伞,在雨里撑开,走的极快。
宋祁见状,顿了顿,又收回了伞,坐回了棋局旁边。
拿起棋子,一一摆着刚刚晏青云摆过的棋局,借此平复心情。
她向来不会让情绪外泄,此刻亦是如此。
棋局又成。
宋祁看着棋局,像是又看见了上京城破那一日。
宫内血流成河,晏青云一个人坐在轮椅上,冷冷的对天发誓。
他是残忍的暴虐的,也是没有理智的疯子。
可如今,杀她的人是晏青云,救她的人也是晏青云。
阻拦她的人是晏青云,最了解她的人也是晏青云。
宋祁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那此前被掀开的一条口子在时光的流逝下恢复如初,而今日,又因为晏青云的话,再次破开了一条缝隙。
晏青云说的不错,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更了解她。
知道她想要什么,知道她想做什么。
甚至于,只有晏青云,能完成她想做之事。
可她依旧不敢轻信晏青云。
她赌不了人心,更何况是去赌命中注定。
晏青云,迟早会杀了她的。
良久,宋祁一把推翻棋盘,别头看向窗外。
槐树满山,都是齐韵一棵棵种下的。
齐韵避世,是一身才华无处施展,还是因为爱而不得,被人伤透了心,这才选择归隐?
总之,绝不可能是像她这样。
一边犹豫,一边冒进,一边踌躇,一边拒绝。
她和晏青云,似乎也差不多了。
克制着,让自己不去要想要的东西,用一条条又一条的规矩,束缚着自己。
宋祁想着,冷不丁的,外面传来了墨玉的声音。
像是追着什么人一样,宋祁起身,把掉落在地上的棋子捡了起来,还没有捡完,就看见一个小孩爬了进来。
墨玉紧紧跟在后面,见到宋祁,立刻道:“姑娘,这是小殿下。”
宋祁低头去看。
明子成还不到一岁,不会走路,也不会说话,只能咿呀咿呀的乱舞着手,不会走路。
“明子成?”
“是。”墨玉点头。
说完,她把明子成抱了起来,开口道:“小殿下学会了爬以后,就时常在上乱爬,一个不留神就不知道爬到哪里去了,也不知道日后会走路了,得多折腾人。”
墨玉话里抱怨着,可脸上却是藏不住的笑意。
宋祁听见,问道:“外面落雨,他身上衣服没湿吗?”
“奴婢可不敢让他在外面爬,就进了营帐,才把小殿下放下来的。”
宋祁放心下来,继续捡着棋子,墨玉见到,开口道:“姑娘,你放在那里吧,奴婢来收捡。”
听着那一声又一声的奴婢,宋祁捡棋子的手一顿,终是没有继续捡棋子了。
墨玉放下明子成,让明子成自己在地上爬,而后才去收捡地上的棋子。
她一边捡,一边开口道:“姑娘刚刚和国师吵架了吗?姑娘以前可没有摔棋子的习惯。”
“这山上夜里冷,等会奴婢多加一些炭火来,姑娘若是还缺什么,告诉奴婢就是了……”
墨玉絮絮叨叨的说着,宋祁却微微愣了神。
一直没听见宋祁应话,墨玉抬头,就看见宋祁眼眶湿了,她立马问道:“姑娘你怎么了?是奴婢哪句话说错了吗?”
“没有。”宋祁摇头,声音带了一丝悲伤,“就是忽然想起以前在国师府的日子了,那时候,你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