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全是血迹。
宋祁看着撑着长剑跪在地上的墨离，脚下一软。
若非明嘉扶了一把，她已经摔在地上了。
泪水毫无征兆的从眼角滑落，宋祁痛声哭泣。
“国师，你得撑住。”
明嘉扶着宋祁，纵然雪白的披风上全是血迹，也依旧没有移开半步。
宋祁轻轻推开明嘉，颤巍巍的走到墨离面前蹲下。
墨离唇色乌黑，宋祁都想象不到，墨离是被杀的，还是因为中毒而死的。
她轻轻环抱着墨离，哽咽道：“你怎么，怎么不再坚持一下，我找到人了，我找到人了！”
墨离没有回答宋祁的话。
一双眼睛里，映着最后一滴泪水。
明嘉终究是看不下去了，他轻轻握着宋祁的肩膀，开口道：“墨禾姑娘还未找到，本宫先派人看着墨离，我们去寻墨禾姑娘如何？”
提起墨禾，宋祁终于打起了精神。
“对，对，先找墨禾，先找墨禾。”
宋祁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浑身上下都有力气了。
她来回踱步，思考着无数的可能，最后道：“来得是歌舒部的人，歌舒部的人长相都很有特征，在盛京，一定有人见过他们，搜城，立刻搜城，一定能找到。”
“一定能找到，一定能找到的。”
听着宋祁喃喃自语的声音，明嘉眼底微动，过了会，他终是上前，抱着宋祁道：“国师，你不用慌，王府的暗卫我已经尽数派出去了，不会有一个歌舒人，能活着离开盛京。”
听见明嘉的话，宋祁原本止住的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她仰头，泪水夺，眶而出的那刻，才有一点支离破碎的声音。
“明嘉，我什么都没有了。”
为什么，明明与世无争了，还会被追杀？
为什么，明明她只是想好好的过日子，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为什么她都已经带着墨离和墨禾离开京城了，他们两个还是为了保护她而出事了？
泪水打湿了自己的衣袖。
明嘉听着宋祁几近失控的声音，依旧安抚道：“国师，会过去的，都会好起来的。”
院子里，槐花落了一地，而后又被凌乱的脚印踩碎。
只留一地的血迹。
无论风如何吹过，都遮挡不住。
——
一夕之间，盛京全城戒严。
四处都是搜查的盛王军和王府暗卫，就连女帝暗卫，都出动了不少。
盛京百姓人人闭门不出，只敢在家里小声议论道：“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多搜查的人？”
“听说是有人在京城行凶，摄政王大怒，一定要追查出凶手。”
“谁啊？胆子这么大？”
“是那草原上的歌舒人！听说杀了不少人！”
“该不会是杀街上纵马的那个人吧？我看着有些像盼归楼的宋娘子啊？”
“可能是结了仇家吧。”
“什么仇家值得这么杀人？那宋娘子可真是倒霉。”
……
摄政王府
明嘉点了熏香，看着宋祁入睡，方才回头。
盛雪就在门口，见到明嘉，她温声道：“国师怎么样了？”
明嘉没有回答盛雪的话，而是起身，淡漠的出去。
直到合上了门，明嘉方才质问道：“盛雪，宋祁在盛京，你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盛雪垂眸，良久，方才开口道：“此事的确是我疏忽了，可我也……”
盛雪说到一半，话音戛然而止。
她不能说，她不告诉明嘉，是怕明嘉知道宋祁是女子，而后爱上了宋祁。
没有听见盛雪的话，明嘉又道：“盛雪，宋祁今日之难，全都是因为你！墨离墨禾，是她最珍视的两个人，而今她变成了这样，你要我怎么跟阿晟交代？”
盛雪抿唇，不再言语。
明嘉见此，脸上的愤怒渐渐被失望取代。
“早就跟你说过了，歌舒鞑狼子野心，这个人救不得，就应该杀了永绝祸患，可是你呢，你做了什么？”
明嘉觉得自己已经快被气疯了。
宋祁骑马进来的时候，看见他时，只有两个字。
救人。
王府的人手全数出动，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却只看见了墨离一个人的尸体。
四处都是血迹。
要多少人马伏击，才能让两个大明高手惨死？
明嘉就不知道。
他只知道，宋祁心里的那股气没了。
从看见墨离尸体的那刻，宋祁就已经是一具行尸走肉了。
明明活着，却跟死了一样。
而宋祁的院里，离摄政王府骑马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这都没能赶上。
“歌舒鞑的事，的确是我错了，我也没有想到，那一夜见了宋祁，会引出这么大的祸事。”
盛雪语气淡了下来，她看着明嘉，又开口道：“如今多说也无用，我们最应该做的，是找到墨禾，和那些行凶之人。”
明嘉闭眸，转过了身。
风里，他身影单薄。
直到冷静下来以后，明嘉回头开口道歉：“雪儿，对不起，我刚刚，太冲动了。”
“我知道。”盛雪点头。
别说是明嘉，就是她，看着那一院子的惨样，都恨不得把行凶之人大卸八块。
更何况，明嘉视宋祁为老师。
而宋祁，也是齐晟最珍视的人。
此事，因她而起，后果，却全部由宋祁承担了去。
盛雪脸色凝重起来，问道：“是否派一个人去天门山通知阿晟？我怕宋祁撑不住。”
宋祁在襄州病逝的消息传遍了天下。
齐晟也去了。
他以为宋祁真的死了，从襄州离开之后，就回了天门山。
而今的情况，盛雪也不知道应不应该叫齐晟下山。
“派人去。”
明嘉回头，看着那禁闭的门窗，开口道：“他来，宋祁心里，会好受一些。”
齐晟与宋祁的情谊更深，让齐晟来劝，自是最好的。
卧房里，宋祁眉头紧蹙，汗水一滴滴从她额头上滑落。
宋祁梦见了墨离和墨禾。
两个人与她一同成长，时时刻刻守在她的身边。
而后，晏青云破城。
墨离守着前面，冷声道：“有我在此，谁也别想动国师一根头发。”
然后，墨离就死了。
接着又是墨禾，墨禾看着她，即便胸口处鲜血澎涌而来，她还是笑着说。
“国师，你得好好活下去。”
“国师，你要带着我们三个人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
无论宋祁如何伸手，都摸不到那两个人。
恍恍惚惚的时候，宋祁看见自己一身红衣，立在城墙之上，远远的，又是晏青云。
他一身白衣，身上全是血迹，手握着长弓，遥遥的指着她。
“宋祁，投降，我不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