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后,白雪消融,桃花梨花,竞相压着枝头。
盛京街上,一片其乐融融之景。
盛王驾崩,盛雪登基,主持朝政,盛国自此,开了女子登基称帝的先河。
而摄政王明嘉也手握兵权,与盛雪齐齐立于朝堂。
宋祁听着楼下的声音,只觉得有些太吵了,便合上了窗,又回到柜台前敲着算盘。
纤细的手指拨动着算盘珠子,声音传到外面,便有饮茶的堂客道:“这娘子算账的本事,恐怕连账房先生都比不上吧?”
“何止账房先生,你是不知,这盼归楼,听说就是那娘子开的,一个人在三个月内,把这么大一个铺子开起来了,那能力,恐怕跟陛下有的一拼了!”
“你说这娘子生的漂亮吗?”
“不知道,看着瘦瘦高高的,总爱戴着面纱,可能不算美人吧。”
外面的话,宋祁并未听见。
她拨着算盘,刚把账一一理清,就听见外面有敲门声。
“宋娘子,我来送午饭了。”
声音熟悉。
宋祁起身,轻轻托了一下落地的罗裙,而后去开门。
门外的姑娘年方十七,一身嫩黄色的长裙,见宋祁开了门,便道:“宋娘子,这是禾姑娘做的午饭,托我给你送来。”
“麻烦你了。”
宋祁笑了笑,微微让开一步,让秦晓晓进来以后,闭门才问:“阿禾今日定然是又做了好吃的,秦姑娘,你可曾用过,若是没有,不妨一起。”
“好呀。”
秦晓晓立刻点头,帮着挪走桌上的东西,搓了搓手道:“我日日都能闻见饭菜香味,馋了许久了,今日终于能吃上了。”
闻言,宋祁不由一笑,“秦姑娘若是想吃,去和阿禾说一声就行了,她一向是一个闲不住的,若是有人麻烦她,她定会很高兴的。”
“这不是有些不好意思吗?”秦晓晓眨了眨眼,又笑道:“不过我也聪明,借着送饭的理由,也能吃到,不是?”
宋祁点头,不再言语。
和宋祁相处了一段时间,秦晓晓也算明白宋祁的性子。
故而,她便安安静静的吃饭,直到吃完以后,方才感慨道:“太好吃了,真想日日都吃禾姑娘做的饭菜。”
“你若是喜欢,日日来就是。”宋祁收着食盒。
“那多不好意思啊。”
秦晓晓一边说着,一边帮宋祁收拾着,又问:“听宋娘子的口音,不像是盛京人,反而像是大明人,怎么到盛京来了?”
宋祁一行人,是去年九月搬到盛京的。
只不过,来了许久,都不见人影,直到又过了几个月,府中才有人出来。
秦晓晓,就住在宋祁隔壁,也算多了解一些,可即便如此,熟络起来,也都是最近的事。
作为女子,她觉得宋祁简直就是我辈楷模。
一个人开起一家茶楼,不论谁来闹事,都能一一解决。
在宋祁面前,似乎就没有什么困难。
而宋祁带来的两个人,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
虽然都深居简出,但去找麻烦的,每一个人都是灰溜溜离开的。
最重要的是,三个人都很神秘。
左邻右舍都只知道当家的唤一声宋娘子,另外两个人叫做禾姑娘和离公子,除此之外,一概不知。
秦晓晓想着多知道一些,便主动问了起来。
听见秦晓晓的话,宋祁也没有藏着掖着,开口道:“我本是朔京人,先前家中遭难,又逢水灾便到了盛京,靠着一点手艺讨生活罢了。”
宋祁倒了一杯茶,递给秦晓晓后问道:“秦姑娘家是开医馆的,今日怎么得空,到茶楼里来?”
“我就是回家,见禾姑娘准备过来送午饭,想着也上街走走,顺便就过来了。”
秦晓晓脸上笑有些羞涩,说完了以后,又小声补充道:“其实,我也是想来问一些其他事的。”
“什么?”
“我听离公子叫宋娘子是姑娘,想来宋娘子此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不知道离公子,可是下人小厮?”
秦晓晓说着,落在桌上的手忍不住轻轻握在了一起。
宋祁了然一笑,想起墨离这两日说的去学医术以后,心中便了解了几分。
她道:“秦姑娘可是觉得,阿离这个人还不错?”
闻声,秦晓晓立刻红了脸,支支吾吾道:“我就是有些好奇而已,宋娘子莫要打趣我。”
“我也没想着打趣你,情爱一事本就不由人,只听心。”
宋祁说着,话里笑音更浅:“阿离与我的确是主仆,但更似兄妹,是彼此的家人,他并没有卖身契,留在我身边,也全是因为为了照顾我,秦姑娘可以放心。”
若说先前只是不好意思,听见宋祁的话以后,秦晓晓脸上已经爆红了。
她匆忙起身,拿起食盒道:“宋……宋娘子,时候也不早了,我就先,先回去了。”
“路上小心。”宋祁嘱咐着。
等秦晓晓离开以后,方才笑了一声,取了一本书,倚在窗边闲看着。
直到天色沉了,店里的小厮打扫完茶楼,把账本送来,宋祁方才放下了书。
她点了烛台,继续拨动着算盘珠子。
以前精于国事,鲜少算账,故而才开茶楼的时候,宋祁也曾忙碌过一段时间,直到后面慢慢得心应手,算账便也越来越快了。
只不过她性子淡,总能给人一种处事不惊的感觉,让人觉得安心。
算好最后一个账本,宋祁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起身出去,就见墨禾来了。
她有些诧异,“怎么不是阿离来?”
宋祁回去的晚,故而每日黄昏时,墨离便出来接她,风雨无阻,墨禾来,还是头一次。
墨禾笑声道:“今日是三月三,盛国喜过上巳节,隔壁的秦姑娘约了阿离,所以只能我来了。”
墨禾说着,一边接过宋祁身上的包袱,而后小心把面纱给宋祁别上,开口道:“据说上巳节又叫女儿节,有“上巳春嬉”的说法,今日不少女儿家都临水而行,在水边游玩采兰,载歌载舞的,好不热闹,阿离去看热闹了,我们也去看看吧。”
“今日天色还早,去看看也不错。”
宋祁说着,想起墨离,又揶揄道:“外人都说我聪明,可今日我才发现自己是个蠢笨的,这么久都没有看出来。”
墨禾听见宋祁的话,也笑了,“不怪姑娘没有看出来,阿离那性子,便是喜欢也说不出口,所以天天借着学医的名头去秦家的医馆,我都担心那秦姑娘看不懂。”
“说起来,你觉得秦姑娘这个人如何?”
“算不错吧,不像京城里其他女儿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性子爽快,最重要的是,会医术,一个女子能行医,想来也是心性坚韧之辈,不过具体的,还是得再看看。”
“这事只能看他如何想的,你我二人,也做不了他的主。”宋祁挽上墨禾的手臂,又道:“先去瞧瞧有没有河灯卖,也不知盛国喜不喜放河灯。”
“早便想到了姑娘会想放河灯,已经做好了。”墨禾眨了眨眼,语气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