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见红,坤宁宫上下都步履匆匆。
御医一个接一个的往坤宁宫而去,其他宫的妃嫔也都在坤宁宫候着。
宋祁虽是国师,却也不得入坤宁宫,便只在外面等着。
墨禾进去问了一下情况以后,出来小声道:“听说是胎位不对,有些不好生。”
“不好生?”
“是,血水一盆一盆的往外倒着,让人看着都心惊。”墨禾轻轻叹息着。
女子生产,本就是在鬼门关上走一遭。
哪怕是皇后,也免不得受罪。
宋祁闻言,不由也叹了一声。
没多久,程南星便匆匆而来,见到宋祁也在此,他微微点了点头,而后匆匆进去。
从白天到黑夜,直到月上眉梢,宋祁有些站不住的时候,终于有人出来通报道:“皇后娘娘生了,是个小皇子!”
报喜的声音一人接着一个人,从坤宁宫传出去。
等到宋祁面前的时候,墨禾多问了一句:“皇后娘娘如何?”
“皇后娘娘也平安无事,正在看着小殿下呢。”
大概是皇后平安生产,坤宁宫上下宫女,稳婆等,都是笑容满面。
御医也一个个从坤宁宫出来,言谈之间,皆是今日凶险之景。
宋祁等在门口,程南星也出来了。
毫不意外的看见宋祁还在等,程南星走过去道:“国师,先回府吧。”
宋祁点头。
她出宫不需要看时间,而程南星等一行御医也是因为皇后生产被匆匆召回,而今皇子平安降生,自然也都一一受封之后,速速离宫。
漫长的宫道之上,无人谈论。
然而一出宫门,议论之声便大了起来。
宋祁充耳不闻,上了马车以后,问程南星道:“程公子一起吗?”
程南星点了点头,让马夫赶着马车回去,而后上了宋祁的马车。
“国师。”
知道宋祁会问,故而,不等宋祁开口,上了马车以后,程南星便直接开口道:“皇后今日,大概是动了胎气,本不是生产的时候,所以胎位不正,生的有些困难。”
“不过险的是,皇后娘娘和小殿下都平安无事。”
程南星一一把坤宁宫的情况说着。
宋祁最后轻轻一声叹道:“无事便好,大明也算有后了。”
或许,这个孩子,是大明这苦难一年里最好的恩赐。
月光冷清清的从窗边照进来,宋祁同墨禾道:“去一封信至抚州,告诉晏青云,小皇子平安出生,让他勿念。”
想来,晏青云也在挂念着皇后生产一事。
她没有让晏青云回来,也该亲自传消息给晏青云。
“是。”
墨禾心情也不错,她说着,一边絮絮叨叨道:“这几日坤宁宫上下必然是忙坏了的,过几日奴婢再入宫,将国师和晏青云买的东西,一一给皇后送去。”
宋祁点了点头。
国师府到了,墨禾先一步下了马车,抬手扶着宋祁。
见宋祁准备回府,程南星犹豫一二,开口问道:“国师,有一句话,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宋祁不由一笑,道:“你都这样说了,无论当说还是不当说,都直接说吧。”
程南星四处看了一眼,墨禾会意,直接道:“公子放心,此时夜深,四周无人。”
国师府周围,一是程府,二是晏府。
晏青云如今离开京城,府中早就空了,四处更不可能有偷听之人。
有墨禾的话,程南星放心了一些,便直接开口道:“国师可还记得,先前与盛国签订盟约一事?”
宋祁点头。
同时,她也有些讶然。
以程南星的性格,一定不会卷入朝堂之中。
因为,程南星是一个只醉心于医术的医者。
他博爱,博学。
可眼里从来什么达官显贵,也没有权利和欲望。
而今日,是程南星第一次说起。
“盟约既定的消息传回宫中,在前朝,自然是一片称赞之声,不少人觉得国师厉害,但也有人觉得,这本是国师,然国师却用处理家事一样的方法处理了,大臣说什么,其实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坊间都在传,皇上无能,若没有国师相助,只怕大明早就被盛国攻下了。”
“而大明求和,一因为内里空虚,无可战之兵,二则因为皇上懦弱无能,连佳英郡主一个女子都能那么英勇,而皇上连连避战,甚至还需要国师府散尽家财求的十年太平。”
“坊间传闻,自然一句不落的,都被皇上听见了,皇上虽知国师是好意,也免不了勃然大怒,一个帝王,被人戳着指着说懦弱无能,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尤其是国师还在朔京盘桓数日,京中就又传出皇上与国师不合的消息。”
程南星说完,最后看着宋祁道:“皇上的身体,国师也清楚,面对绝境时,每一个人的选择都不一样,国师府在风口浪尖之上,更应该小心行事才对。”
慢慢消化完程南星的话,宋祁算是彻底明白了。
在江山殿之中,为何明轩听见皇后的话时,更加生气了。
宋祁叹了一声道:“而今这时候,不论国师府如何行事,都免不得猜忌,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只会生根发芽,再没有连根拔起的时候。”
“而今小皇子平安出生,举国上下必定欢庆,国师若是继续留在京城,稳固与皇上和朝堂之中的关系,或许还有转圜之机,也免得下作之人,再传出其他的谣言。”
程南星温声建议着。
“多谢相劝,也难为你费心为我想这么多,只不过,抚州,我是一定会回去的,无论世人如何想,无论皇上如何猜忌。”
宋祁退后以后,轻轻弯身,已经算是国师府最大的礼数了。
她抬眸,看着程南星笑容灿灿:“我回京,一是请罪,二是看殿下出生,无论是非对错,事情都已经做下了,猜疑已经有了,我也不想去改变那些成见,人就应该选择一条路以后,坚定不移的走下去,我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便不会后悔,也能承担。”
程南星唇角微动,颤声道:“国师为何一定要这么固执呢?抚州有晏青云在,国师去不去又有何区别?”
“我若不走,皇上始终无法成长,肖家也会束手束脚,国师是国家的尊严与体面,而不是大明的救世主,时至今日,做了那么多,我也想,自私一次。”
说到最后,宋祁轻声笑了,她开口道:“我累了,不想继续这样下去了,哪怕被传出君臣不和的消息,我也不想继续留在这里,过着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