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晏青云的话,宋祁更加放心了。
她抬手,拆下发冠,而后微微侧头,试图让头发能干的快一些,一边又问:“那你是怎么知道,那些是盛国的死士?”
晏青云闻言,沉默了片刻,还是如实告知道:“国师应该好奇过苏东的来历吧,他以前,就是盛国皇室的死士。”
“原来是这样。”宋祁点了点头。
雨滴砸在屋檐上上的声音越来越密,宋祁不由看了一眼外面,开口道:“天要黑了,也不知道他们何时会来。”
“你……”晏青云抬眸,看见宋祁模样的时候,话不由停在了嘴边。
他未曾见过宋祁散发的模样。
此刻一看,宋祁当真是……很明显的一个女子。
大概是因为宋祁个子高,束发时,藏不住的都是英气,所以一直没有人怀疑过。
可若是一旦散发,那就很像一个女子了。
不对,不是像,宋祁本来就是。
晏青云默默的移开目光,问道:“刚刚你通知了其他人?”
“总要做两手打算,不然在别人的地盘上,就太被动了,只不过,没想到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今日若非有你,只怕我们都死了。”
宋祁轻轻叹了一声。
她想过盛国情况不好,一早安排贺俊护送,又写信分别递给了明嘉,程南羽和齐晟安成。
没想到,这四个人都没有出现。
想起盛阳那个阵仗的埋伏,宋祁又开口道:“想来,应该是我送去朔京的信件,有一封被人打开了,否则也不至于被盛阳埋伏。”
听见宋祁的话,晏青云问道:“国师就没想过,是我出卖了你吗?这条路线,只有你我二人知道,连贺俊都不知道。”
火光下,宋祁不由一笑,而后开口道:“晏青云,我虽然不信任你,但也不代表,我是一个傻子,就是考虑贺俊出卖我,我都不会想,是你出卖了我。”
晏青云这个人,自视高贵。
从他对待盛阳的态度来看,就能看出,晏青云不屑与盛阳为伍。
这种人,晏青云看都看不上,更别提合作了。
只不过,而今宋祁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问题。
哪怕是明嘉和安成有所顾忌,带着国师府暗卫的程南羽和齐晟,应该也不会不来才是。
“那我不是还得感谢国师睿智,若是换了其他人,只怕第一个就会怀疑,是我出卖了你。”
晏青云烤着火,时不时的往里面添着东西。
宋祁则一直看着破庙外面,仔细的听着四周的动静。
然而,即便到了夜深,也不见任何人来的迹象。
宋祁抬手,束好头发以后,同晏青云道:“不行,我觉得我还是要回去一趟。”
盛阳的人太多了,墨离也在其中。
“国师大可放心,有苏东在,不会出事的。”
晏青云继续烤着火,一边解释着:“我们两个人是骑马而来的,他们没有马匹,只能走路来,这一段路崎岖,又下着雨,自然会多要一些时间。”
“可我担心墨离。”宋祁不由得握紧了手。
“国师,你不会武功,去了只会是一个累赘而已。”
晏青云见宋祁依旧想着回去,便又开口道:“更何况,你相信我这一次又怎么了?在那里的黑羽卫,比国师府的暗卫多了几倍,便是我再狠心,也不会看着自己手下的人出事吧?”
“话虽如此,可我总还是担心。”
宋祁说着,叹了叹气,终究还是坐到了火堆旁边,她有一搭没一搭的添着柴火,开口道:“不过你说的也对,我去了,只会是累赘。”
“嗯。”晏青云点头。
衣服已经彻底干了,晏青云抬眸,看见宋祁微微有些发红的眼眶,联想到之前宋祁说过的话,心里微动,问道:“墨离于国师而言,就那么重要吗?”
才认识宋祁的时候,宋祁就是为了墨离,不顾自己身受重伤,要去西南求医。
今夜,也是这般伤心。
晏青云想,或许在宋祁心里,宋祁宁愿逃出来的人是墨离,而不是她。
“墨离虽然是我的下属,可在我心里,他已经是我的家人了,我是孤儿,本来就没有血脉至亲的亲人,我身边,只有墨离和墨禾。”
宋祁看着面前的火堆,愣愣的出神。
以前的每一次,墨禾和墨离,都是为了保护她而死的。
所以,宋祁曾想过,若是在战局之上,她一定不要成为他们两个人的负担。
可没想到,今夜也是如此。
不想失去墨离和墨禾,更不想把之前经历的痛苦,再经历一次。
晏青云看着宋祁,眸光微动。
一时之间,他甚至都回忆不起来,宋祁身边的两个人,曾经是因为什么而死的。
可能,都是为了保护宋祁吧。
思及此,晏青云道:“苏东会把墨离带回来的,一定会。”
宋祁点了点头,不让自己再想这件事,而是想着明日和谈一事。
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晏青云起身道:“时辰也不早了,国师,你先休息,我在外面守着,他们来了,我就叫你。”
听见晏青云的话,宋祁愣了一下,回神道:“就在这火堆面前坐着吧,外面下雨吹风,容易惹上风寒。”
“万一盛阳还有后手呢?”
晏青云说着,又道:“更何况,你是女子,我是男子,共处一室,不合适。”
说完这一句话,晏青云就出去了,却也没走远,隔着一扇屏风,坐在破庙的门槛上。
宋祁闻言,过了许久,才低低的笑了一声,也没说其他的了。
雨夜,风猛。
面前的火堆不知何时熄灭了,宋祁被冷醒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件衣服。
是晏青云的。
她看了一眼外面,慢慢起身出去。
晏青云依旧坐在门廊上,微微歪着头,像是睡着了。
寒风凛冽,宋祁取下自己身上的衣服,轻轻披在晏青云身后,而后方才开口道:“晏青云,你真是变了不少。”
说完,宋祁坐在门槛上,静静的面对屋檐。
雨滴一滴一滴的落下,在黑夜里格外寂静。
宋祁又道:“我以为我们一生都会是不死不休的关系,没曾想,有朝一日,还能一起,看这檐下雨水如注。”
晏青云睫毛微动。
他生来警觉,早在宋祁走过来的时候,他就听见了,只不过一直没有睁眼。
和宋祁一样,今日的场景,他也从来都不曾想过。
宋祁,与最初相识,也一直都没有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