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祁还是去了寿康宫。
因为她实在是想知道，太后为何见她。
而且还是在早朝之前。
天蒙蒙亮，张嬷嬷挑着灯在前面带路，宋祁带着墨禾，跟在后面。
一直到了寿康宫。
宋祁入殿门就闻到了一阵茶香，果不其然，进去时就看见太后正在倒茶。
大概是听见了脚步声，太后没有抬头，而是直接道：“国师，哀家想叨扰你一会儿，所以叫张嬷嬷去宫门等你了，不会耽搁早朝的。”
“我明白。”
宋祁掀袍坐下，握着茶杯，目光却落在了旁边挂着的一幅字画上。
而后，她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想来这幅字，应该是皇上写的吧。”
“的确是皇上写的，他昨夜特意差人送来的。”
太后放下茶壶，看着宋祁道：“国师也应该看出来了，皇上有爱民之心，但有些事情上，他做的却不如国师好。”
宋祁笑了笑，直接问道：“太后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你从先皇在时，就守着国师府，一转眼，也这么大了，算起来，和轩儿差不了多少。”
太后静静的说着。
宋祁却是微微挑了挑眉。
她很少听到太后叫“轩儿”这个小名。
明轩未登基时，太后叫的是太子。
明轩登基后，太后叫的是皇上。
从未这般亲昵过。
太后倒也没在意宋祁没说话，继续开口道：“哀家知道，你是一个聪明人，依着先帝的意思，大概是处理了你，再寻一个国师，可先皇没有，哀家想，先皇肯定有重任托付给了你。”
宋祁依旧没有说话，等着太后的下一句。
“而今轩儿登基尚不足半年，皇宫内外却频频发生变故，国师以为，这些都是何人所为？”
问题终于来了，宋祁收了脸上的笑，徐徐开口道：“贺府与国师府受灾不重，若说丞相府的话，我猜，大概是有人寻仇吧？”
“国师还是看的透彻，不枉先帝栽培你多年。”
太后说完，抿了一口茶，又开口道：“哀家想着，请国师帮一个忙。”
“什么？”
“佑王还活着。”
宋祁思考了一刻，而后开口道：“太后，众人皆知佑王去封地的路上遇害，已经在皇陵立了衣冠冢了，这死了的人，活不过来，太后想要我帮的忙，我帮不了。”
“是死是活，哀家自会分辨，佑王，活着，哀家要见到人，死了，哀家也要见到尸体。”
太后的声音威严了起来，而后又道：“国师，哀家身在后宫之中，若非办事不方便，也不会让你帮哀家这个忙的。”
“太后这句话就有些不妥当了，太后虽然在后宫之中，可丞相却在前朝，晏公子也是人中龙凤，太后为何要把这件事，交给我一个外人？”
宋祁端着茶杯，却没有喝，而是道：“而且，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种事，我经历的多了，太后的忙，恕我无能为力。”
明嘉如果只是明嘉，宋祁不会救，更不会相护。
可明嘉还是齐晟的兄长，她必须要让明嘉活着离开上京。
明嘉可以死，却不能因为帮齐晟报仇而死。
宋祁不希望齐晟一辈子都活在悔恨之中。
更不希望齐晟一辈子孤苦伶仃的活着。
“国师这是不相信哀家？”
“太后应该问问自己，有什么值得我相信的。”
宋祁微微笑着，毫不顾及的看着太后。
太后涂满丹蔻的手指紧紧回握，直到手心传来疼痛，太后才开口道：“宋祁……你真的是好大胆！”
“我一向都这么大胆，太后莫非才知道？”宋祁反问着。
太后微微眯眼，眼中冷意一闪而过，而后，她开口道：“先皇是走了，可哀家还活着，宋祁，你敢忤逆哀家吗？”
宋祁没有多言，直接放下茶杯，起身道：“墨禾，我们走。”
“放肆！”
太后一掌拍在桌子上，声音冰冷：“宋祁，你当真是不把哀家放在眼里！”
“太后，有时候，有人也需要明白时局。”
宋祁回头，看着太后，不疾不徐的开口：“太后，你既然想过佑王殿下还活着，想来也猜到他可能起兵造反了吧？那就再让我猜猜，太后在后宫，消息如此灵通，想来应该是晏公子递出来的，也就是说，太后其实，应该也知道了万安村瘟疫一事。”
太后伸手，颤巍巍的指着宋祁：“你……”
宋祁每说一句话，太后的手就要颤抖上一分。
“太后是在想，我如何知道的这些事？”
宋祁微微歪头，看着太后怒火中烧的那刻，她心里不由愉悦了起来。
“其实并不难猜，先皇借国师府除了不少人，如今国师府事事中立，太后自然需要为皇上谋求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这件事交给旁人，太后自然不放心，所以，必须是自己人，那么，晏公子就是最好的人选。”
“听闻皇室有一个消息传递的地方，名叫青云阁，想来，就是太后交给晏公子打理的吧？太后把青云阁都交给了晏公子，却不自己查佑王，而是让我查，应该是怕晏公子查到佑王时，查到一些其他什么东西吧？”
“太后，有时候，做一个女人，不能太聪明了，你如此强势处心积虑的为皇上谋好所有的道路，可曾想过，这才是他不能成长的真正原因？”
“果然是跟先皇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太后冷笑着，最后问道：“国师，你说那么多，哀家也不想听，哀家只问你最后一句，佑王，国师查还是不查。”
“我当然不会查。”宋祁依旧笑着。
“好，好得很！”
太后鼓着掌，且笑道：“这天下，太后只能有一个，国师却有无数个，国师日后走夜路的时候，可得提防一些，莫要摔倒了，不省人事。”
“那我也得提醒太后，不要太过于重用自己的母族，否则，连谁夺了这大明的江山都不知道。”
宋祁回以一笑，而后道：“快上朝了，太后就不必相送了。”
太后冷哼了一声，看着宋祁离开的背影，没有说话。
直到宋祁走了，张嬷嬷才道：“太后，是不是寻个时间，让晏公子处理了宋祁？”
“不急。”太后看着宋祁离开的方向，眼里的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
“如今他正得皇上倚重，哀家本来想着，他查清楚了明嘉的事，以往的恩怨也就一笔勾销，甚至日后还能考虑让他做太子的老师，既然他如此不知好歹，那就且走着看，等明嘉一事结束，哀家第一个弄死宋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