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丽听说宋祁有事,要先离开,不疑有他,开心的就跟墨禾走了。
墨禾却是一步三回头,不安的看着人群之中的宋祁。
她总觉得,宋祁有危险。
见宋祁支开了两个女人,男人笑了笑,开口道:“国师喜欢看杂耍,还是喜欢听戏或者是喝茶下棋?选一个吧。”
宋祁道:“我喜欢在湖边吹风,殿下会去吗?”
听到“殿下”二字,明嘉爽朗一笑,黑夜里,他眉眼如星,一双狐狸面具,把妖魅发挥到了极致。
而后,明嘉道:“当然可以。”
宋祁没收狐狸面具,而是戴在了脸上,领着明嘉往偏僻的地方去,却也不是先前所说的湖边,而是寻了街头一个已经打烊的店铺。
宋祁扇了扇椅子上的灰,自顾自的坐下,也不管明嘉是否乐意,就开口道:“想来殿下九死一生逃了回来,应该不会去计较这街头巷尾的椅子干不干净吧?”
换句话说就是。
佑王明嘉,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矜贵的佑王殿下了。
“自然不会。”
明嘉就在宋祁对面坐下。
四周无人,明嘉抬手取了面具,放在了桌子上。
宋祁抬眼看过去,黑夜里,明嘉一脸惨白之色,像是大病初愈,又像是从来没有好过,一直都在颠沛流离之中。
宋祁道:“想来这几个月,殿下的日子,过的并不好。”
“国师都说了是九死一生,自然是逃命为主,吃不吃的饱,都不重要了,索幸我命大,活了下来。”明嘉说完,便猛地咳嗽了一阵。
等咳嗽停了,明嘉才苦笑道:“你看,哪怕是有人相救,可还是留下了暗疾,惧冷,怕寒,即便是夏日,也得捂得严严实实,才能出门,大夫说,若是我能熬过这个冬日,就好了。”
宋祁问:“殿下觉得自己能撑的过去吗?”
“自然是能的,若非国师大人坏了我的计划,想来,如今我还可以韬光养晦一段时间,而不是如今匆匆现身。”
明嘉似是在叹息,却又不像。
明嘉生母是容贵妃,生的倾国倾城。
明嘉也好看,是那种一眼看过去,就让人觉得惊心动魄的好看,但如今,那一抹好看,就像雪地红梅一样。
漂亮,但易碎。
宋祁打量了眼,收回目光后也撤了面具,她轻声道:“殿下变了许多,以前的殿下,不会用韬光养晦这个词。”
“丧家之犬,没办法。”
明嘉笑着,而后他问:“所以,国师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吗?”
“开始还有可能,如今没了。”宋祁语气淡淡。
“我是国师,只会追随明君,殿下让万安村染上瘟疫,若非晏青云封村,只怕如今,你已经兵不血刃的拿下上京城了,你非明君,更不是我宋祁要追随的人。”
“那明轩就是吗?他一个假冒的太子有何资格坐在那个位置上!”
提起明轩,明嘉眼里全是戾气。
“我才应该是储君,要登那九五至尊之位,宋祁,你身为国师,难道不该拨乱反正吗?我才是大明皇室唯一的血脉。”
“是又如何?”
宋祁看着明嘉,脸上一片冰冷。
“从你为了夺嫡散播瘟疫开始,你就不配坐那个位置了,成王败寇,殿下,你应该认命。”
“若我认命,早就已经死了。”
明嘉说完,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他捂着胸口,神情痛苦,许久,方才安定下来。
宋祁见状,提醒道:“殿下身体不好,就应该少动怒,好好保重身体。”
明嘉落在桌上的手攸然握成了拳头,他抬眸问:“宋祁,明轩给了你什么好处?我都可以给你,我的王国,不会有国师,更不会有那些乱七八糟的预言,你若愿意跟我,我愿以丞相之位,恭候国师。”
“我不想做国师,也不想当丞相,我自乡野间来,自然也希望回到乡野之中,所以,殿下不论许我什么好处,我都不会背叛大明。”
宋祁说完,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我便先走了。”
“国师当真不准备再考虑考虑吗?”
明嘉依旧说着那句话。
宋祁摇头。
想了想,她还是转身,提醒明嘉道:“自古以来,一将功成万骨枯,在我眼中,血统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上位者是仁君,不论殿下要与皇上如何这争这天下,百姓是无辜的。”
宋祁说完,俯身抱拳道:“皇上如今恐也生疑了,那日殿下追杀晏青云,晏青云耳目众多,且睚眦必报,殿下日后行事,多加小心。”
“国师的话,本宫记住了。”
明嘉站起身,修长的手指轻轻悬在腰间的玉佩上,他道:“国师既然说完了,本宫也有话想说。”
宋祁停了下来,开口道:“殿下请说。”
“国师拘着阿晟,也有些日子了吧。”
明嘉走到宋祁面前,微微笑着,话却凉薄:“国师不愿帮本宫,本宫不计较,但阿晟,本宫今日一定要带走。”
“不可能。”宋祁想都没想,直接拒绝:“齐晟是我的师弟,我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跟你去送死的。”
“所以国师就打算囚禁他一辈子吗?”
“若是能让他活着,我也不介意。”
“看来,你也没有那么了解阿晟。”
明嘉抬眸,望着无边的夜色,开口道:“阿晟出身天门山,自由散漫惯了,最不喜欢就是朝廷,也不想一直待在一个地方,下山时,他宁愿落草为寇,都不想投奔于你,国师难道不明白吗?”
“他追随我,是为了你,也是为了他自己,所以我觉得,国师应该也别那么自私才是,毕竟,人各有志。”
“说完了吗?”
宋祁眉眼冷了下来,看着明嘉,渐渐的不耐烦了起来:“若是说完了,我要走了。”
“我还是那句话,放了阿晟。”
明嘉说着,抬起了手,声音却一如既往:“你是他最敬重的师兄,我不想多加为难你,但也请国师大人,不要不知好歹。”
宋祁没有回头,冷冷开口道:“齐晟是我的师弟,便是死,我也不会把他交给你,国师府在一日,我就会护他一日。”
“那你就不好奇,为什么他以前不愿招惹朝廷是非,而今却宁愿与你对立,也要帮我起兵谋反吗?”
宋祁背影微顿。
明嘉微微一笑,继续道:“阿晟不是孤儿,他是南家的后人,国师还记得吧?就是那个被抄了家,被流放西北苦寒之地的南家。我和阿晟,我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和你一样,有我在一日,就会护他一日,国师若不肯交出阿晟,那我们只有不死不休,这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