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回到国师府已经是半个下午了。
墨离跟她一样，一夜未睡。
因此，一回府，宋祁就让墨离去休息了。
宋祁看了一眼时辰，也顾不得去看齐晟的情况，同墨禾道：“还有时间，可以去宫宴。”
“国师总是这般操劳。”
墨禾一边替宋祁梳洗，一边道：“可是万安村发生了什么事，国师回来迟了。”
若是再晚一刻钟，墨禾就要送信去宫中了。
“万安村瘟疫一事，疑点重重，还需要继续调查。”
宋祁看着铜镜里面的倒影，开口问道：“若是我想查一个人，最快能多久有线索？”
晏青云说过，三日之后送她出城。
若那时真的就要离开国师府，那她定要在离开之前，弄清楚万安村瘟疫，究竟是为何。
墨禾把宋祁的发挽起，挑了一个发冠，而后道：“要看查谁。”
“佑王明嘉。”
听到那四个字，墨禾顿了顿，开口道：“国师那时候进了天牢，并不知道，登基大典当日，皇上便给佑王赐了封地，可佑王出发去封地的路上遇害了，大概是尸骨未存，最后寻了衣服，在皇陵做了衣冠冢。”
在宫中多年，墨禾很明白遇害和遇害之间，是有区别的。
尤其是一个夺嫡失败的亲王遇害。
因为，赐封地不过是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而已。
毕竟，没有人能活着去那封地。
这就是帝王之家的残忍之处。
墨禾叹了叹气，又道：“一个亲王遇害，想必早就已经凶多吉少了，但未曾寻到尸骨，说不定也是假死脱身，改头换面了，想查到蛛丝马迹，并非易事。”
“既然如此，那便不多想了，这两日尽可能的遣散家仆，三日后离京。”
宋祁起身，看了看自己的一身，又开口道：“今夜宫宴，便正好提出离京一事。”
虽然心里早就已经想过千万次了。
但听见宋祁说出来的那刻，墨禾还是觉得有些恍然如梦，她握着木梳，开口问道：“国师，我们当真……能走掉吗？”
“不惜任何代价。”宋祁垂眸，声音却是越发坚定：“我一定要离京。”
——
国师府的马车在长街上晃悠悠走着。
宋祁寻了空隙睡了一觉，到宫门的时候，墨禾叫醒宋祁，又递了一杯冷茶过去。
“国师一夜未睡，喝口茶，会精神一些。”
宋祁接过茶杯，冷茶入口，睡意也消散的差不多了。
墨禾见此，方才扶着宋祁下马车。
宋祁刚刚站定，就见长街尽头，另外一辆马车徐徐而来，跟着停在了国师府马车的旁边。
墨禾道：“是贺府的马车。”
宋祁挑了挑眉，刚准备进宫，听得墨禾的话又停了下来道：“等他们一起走。”
墨禾知道宋祁的用意，故而也并不多说。
车帘微动，暗香浮来。
见贺俊率先下马车，宋祁走过去道：“贺统领，又见面了。”
“国师大人。”贺俊回头，躬身抱拳。
“既然遇见了，便一起走吧。”宋祁指了指宫门，示意一同赴宴。
“当然可以，国师稍等。”
贺俊说完，掀开车帘，抬了一只手，一旁，立刻有家丁搬了矮凳过来。
宋祁退后一步，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昨夜贺俊所说的话。
墨禾也低声同宋祁道：“国师，贺统领该不会真的让你娶他妹妹吧？”
宋祁摇头。
她一直觉得那是贺俊酒后醉话，可若是……
宋祁思绪停了。
一只纤细的手落在贺俊手臂之上，玉镯碰撞，叮咚作响，轻纱浮动，香味的跟着散开而来。
宋祁和墨禾齐齐看过。
少女从马车里弯身出来，纵然粉黛未施，却也是倾城之容。
许是宋祁和墨禾的目光太过于直接，她微微一笑，抬着团扇掩面，落落大方。
扶着贺丽下了马车，注意到宋祁的失神，贺俊咳了一声道：“国师大人，这是舍妹贺丽。”
贺丽见宋祁，退后一步，头上珠钗摇曳，更衬得其身姿窈窕。
贺丽道：“小女见过国师，国师大人比画像中的模样，还要俊朗三分。”
宋祁回神，不适的握住墨禾，勉强笑道：“画像都是假的，贺小姐才是美人，有倾城之姿。”
说完，宋祁又道：“既然贺小姐也在，那我还是先行一步，免得有损贺小姐清誉。”
说完这句话，宋祁便忙不迭的走了。
看着宋祁似逃一样的背影，贺丽摸了摸自己的脸庞，颇为疑惑：“哥哥，丽儿今日的妆容很丑吗？怎么国师一见丽儿便走了。”
说完，她撅了撅嘴，又开口道：“丽儿还想与国师同行呢？！”
“不急。”
贺俊看着宋祁的背影，没由来的一笑。
他自然明白宋祁为何落荒而逃。
昨夜他才提起要宋祁娶贺丽，今天他把贺丽带入皇宫，意思不言而喻。
宋祁若是男子，自然不怕什么。
可宋祁是女子。
女子如何娶妻呢？
“可国师似乎并不待见丽儿。”贺丽脸上依旧苦恼。
“不管他是否待见你，我都会让他娶你的，妹妹，你只需要记得我与你说过的。”
贺俊摸了摸贺丽的头，声音微淡：“届时国师府和贺家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国师府好贺家才能好。”
贺丽蹙眉：“那为何不是贺家好了，国师府更好？”
“国师府已经无需更上一层楼了，我与宋祁同行有一段时间，他心地善良，哪怕是不喜欢你，以她之本性，也不会为难你，而是会护你一生，我只希望，你别怪我。”
贺俊眼里笑慢慢淡了。
贺丽并未察觉，而是道：“国师宋祁，是大明百姓心里的神明，若是真的能与之比肩，我死而无憾。更何况，比起和旁人成婚，成为世家联姻的工具，倒不如嫁给国师，做国师府唯一的女主人，得至高无上的权利。”
贺丽微微仰头。
她早已不是会坠入爱河的女儿家了。
她明白，生在贺家。
她的婚事没有爱情，只有利益。
贺家在朝廷已经没有更进一步的可能了，若是嫁人，大约只有晏家等一些大家族可选。
若是与贺家实力相当，那婚后必然处处掣肘。
若是比贺家更胜，那她也做不到当家主母的位置，只能是侧夫人，与其他人共侍一夫。
更何况，如今适龄男子只有晏家。
晏青云那人，喜怒无常又是残废。
嫁给晏青云做侧夫人，她不如一头撞死。
若是相看不如贺家的，那便只有她扶持夫家，不如不嫁，就做贺家的嫡女。
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宋祁。
贺丽见过宋祁施粥，也见过宋祁寻回孩童丢失的风筝。
唯有本性善良的人，才会善待旁人，哪怕是不爱，没有感情，也不会伤害她，折磨她。
若是真的做不到相濡以沫，能够相敬如宾，她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