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程府悄悄开了后门，一辆马车缓缓驶出，借着月色藏匿。
宋祁看着那马车消失在夜色里，收回目光问道：“怕吗？”
程南星摇了摇头：“不怕。”
“不怕就行。”宋祁笑了笑：“晏青云这两日一定盯紧了程府，不过你也别担心，有我在，护你安全不是问题。”
宋祁说完，戴上帽子，带着程南星从后门离开。
夜深人静，街巷里只有打更人的声音来回交叠。
宋祁领着程南星，走了另外一条路，很快，程南星就发现不止他们出府，陆陆续续的，又有十几个人从程府离开，朝着不同的方向离开。
程南星跟紧宋祁，一边问道：“需要派这么多人吗？”
“今日事后，晏青云肯定不会再去程府，但任将军一定会派人监视程府，不多派一点人，分散不了晏青云的注意力。”
宋祁说完，两个人也正好走到了风月楼。
程南星知道风月楼。
在大明，这个茶楼几乎遍布各个州县。
如今看来，这应该是宋祁的产业。
宋祁敲了敲窗户，不多时，就有人过来开门。
宋祁拿出令牌，开门之人确认两个人身后无人跟着，这才道：“请进。”
程南星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却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跟着宋祁。
茶楼昏暗，带路进来的人没有说话，宋祁也是一路沉默，直到打开一扇暗门之后，宋祁才嘱咐道：“若有消息，立刻来报。”
“是。”
等人走了，宋祁同程南星道：“风月楼是国师府的暗桩，极少使用，程公子出去以后，应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吧？”
虽然宋祁是笑着问的这句话，但程南星听出了其中威胁的意思，当即道：“我一定守口如瓶。”
说完，程南星又开口道：“国师不必生疏，唤我南星即可。”
宋祁点了点头，却没如程南星所说真的叫南星，而是道：“如今出城，并不安全，这两日先在这里待着吧，药材都是全的，墨离也已经来了，可以让你研究，等寻个好时机，再找机会出城。”
宋祁说完，眸子不由暗了。
或许，只有墨禾从福泽山回来，才能试图找机会出城。
本以为西南一行，应该十分顺利，但现在，一切都变了。
晏青云穷追不舍，朔京城外的难民，被扣在将军府的程老，所有的事情，都在朝一个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听到宋祁的话，程南星微微蹙眉，颇为不解：“朔京城的情况已经这么严重了吗？我昨日看，除了那些难民，没有什么异常啊？”
“明面上自然看不出来什么，我派人查过，朔京城门守卫多了三倍不止，将军府已经开设粥棚赈灾了，可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只会吸引越来越多的难民，这样下去，并非长久之计。”
宋祁声音浅淡：“一旦城外的难民多到无法控制，朝廷知晓，只会派兵以流民为由尽数杀害。”
深谙其中的道理，程南星不由叹道：“可恨我无能为力，帮不上什么忙。”
“短时间内，我也筹不到那么多钱，何尝不是也帮不上忙。”宋祁苦笑，不由得想起贺俊先前所说。
是啊，若是能救，她也不会选择冷眼旁观，可她无能为力。
帝王之家的冷血，她改变不了。
前世，西南水患，赈灾的钱款从上京出发，没到州县手里，就被贪了个干净，而后西南灾情一重再重，整个国库几乎都被掏空了，依旧没有改善因西南水患受灾百姓的生活。
更何况，如今城外的难民是盛国人，大明更没有开国库，开粮仓赈灾的理由。
大明皇室只会期盼盛国灾情越来越严重，流民越来越多，盛国不攻自破，而后一统中原，兴盛明氏。
“盛国的难民，盛国就没想过赈灾吗？怎么就由得自己的百姓流离失所。”程南星说着，不由皱起了眉头。
“或许盛国皇帝也无能为力吧。”宋祁浅笑：“人都有求生的本能，如今大明新帝登基，或许他们以为皇上会大赦天下，可没想到，在朔京城被拒之门外，其实也能理解，若是普通难民还好，但他们不是。”
瘟疫散开的后果，没有任何人可以承担。
别说任杰不敢冒这个险，就是她自己，都做不好这个取舍。
听得宋祁的话，程南星敛神道：“国师放心，我一定尽快研究出医治药方。”
只有解决瘟疫，才能谈下一步。
“我相信你。”
宋祁看着程南星，莞尔一笑：“不过也不必有多大的压力，事在人为，尽人事听天命，尽力就行了。”
程南星看着宋祁，被那明晃晃的笑意吸引，许久才回过神道：“一定可以。”
宋祁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放下烛台出去。
月明星稀，宋祁站在树下，看着天上那一轮圆月，没由来的觉得安静。
墨羽自身后而现，拿着披风道：“国师，夜里天寒，还是早些休息吧？”
“睡不着。”
宋祁实话实说，她接过披风，自然而然的披上，又开口道：“总觉得今夜睡了，明天就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了，又或者说，明天醒过来，会不会成了另外一番光景。”
明白宋祁意有所指，墨羽开口道：“国师多虑了，明天一定是相安无事的。”
“希望吧。”宋祁轻叹，依旧是望着那一轮圆月，感觉脚下起了水汽，宋祁才开口问道：“让你查的事，可有眉目了？”
“已经查到了。”
墨羽从袖中掏出一封信纸递给宋祁，而后又低头道：“还请国师三思，若真做了此事，晏青云那边……”
“丞相府和国师府，早就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关系了。”
宋祁轻嘲了一声，慢慢展开信纸，看着上面记录的地址。
记在心间后，宋祁合上信纸，再度开口：“纵然不做这件事，晏青云也不会放过我。”
墨羽没有说话。
宋祁把信纸收进袖中，语气如月色一般淡漠：“继续打探，寻个好时机在动手，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
墨羽敛神，恭敬的回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