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传出一道声如洪钟的喊声,“臭小子,好不容易让你干点活,你磨磨蹭蹭做什么呢?!”
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气势汹汹从里面走了出来,一手拧住荆律的耳朵,疼得荆律面色扭曲。
他赶紧告饶,“我错了外公,我现在就去送菜!”
老人踢了他一脚,看着他走远,才转身笑着对段暮和盛朝道,“你们两个是律仔的朋友吧,快点进来。”
律仔?这是荆律的名字吗?
还怪可爱的。
盛朝和段暮对视一眼,憋着笑,随老人走了进去。
这家民宿的环境和菜品是出了名的,盛朝和段暮都挺满意。
唯一的变故就是他们没想到这是荆律的外公家。
荆律忙来忙去地服务客人,笑意盈盈的,一点都不见以往的大少爷脾气。
段暮本来想走的,但是看他这样,又动了坏心眼,点手把荆律叫了过来。
荆律走过来,都没理他,直接笑着问盛朝,“小朝儿想吃什么?”
被相熟的人服务,盛朝心里有些小尴尬,他把菜单推给了段暮,“你来点吧。”
段暮也不客气,他按照盛朝的口味点了一大堆,然后合上菜单,笑着对荆律道,“律仔,麻烦你了。”
被叫了羞耻小名的荆律第一次黑了脸,看着段暮的眼神像是要吃了他一样。
盛朝怕他生气记仇,赶紧打了段暮一下,让他别胡闹。
盛朝笑着对荆律道,“他比较爱开玩笑,你别放在心上……况且,你的小名很可爱,没什么好羞耻的。”
荆律也没生气,就是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听盛朝这么认真地夸自己的小名,他立马就笑了。
见荆律去后厨报菜单了,盛朝无奈地告诉他不要总是跟荆律吵来吵去。
“你好幼稚!”
段暮委屈地辩解,“他刚才还故意恶心我了呢……而且那个名字又不是不好听,他外公疼他才会叫他的小名。”
“我妈妈给我起的小名,我想让人叫,都没人叫呢……”
换言之,自己都没亲近的人了,谁还会叫他的小名?
听他可怜巴巴的声音,盛朝的心一酸,他下意识问了一句,“……阿姨给你起的小名叫什么?”
段暮一改刚才的忧郁,兴冲冲道,“我的小名叫暮暮啊。朝朝,你以后可不可以这样叫我?”
被他那样期待地盯着,盛朝喉咙一哽,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他“嗯”了一声,“好。”
盛朝不好意思地轻轻叫了声,“暮暮。”
段暮立马笑了,笑得比外面的阳光还要灿烂。
真好听。
你叫朝朝,我叫暮暮,我们是天生一对啊。
…………
这家民宿的饭确实做的好吃。
因为外公以为他们是荆律的朋友,所以夹带了很多私货,里面的海鲜又大又美味。
算完账,两个人感谢了外公的招待,打算去海边转一转,玩一玩。
“诶……”
老人拿着锅铲追出来,略带踌躇地对两人道,“你们对这里也不太熟,要不让律仔带你们去吧。”
荆律已经很久没回来了,他怕孙子待不了多久又想跑,不肯陪他这个老头子,便想着让朋友陪着他玩一玩,消磨一下时间。
盛朝无所谓。
段暮不太乐意,但是看着老人忐忑的表情,他还是答应了。
还在端盘子洗碗的荆律被他外公推了出来,一脸懵地和两个人往海边走。
盛朝走在中间,段暮和荆律一左一右,三个人从来没有这么心平气和地相处过。
走到海边,极目远眺,大海一碧千里。
周围群山环绕,远处的海鸥飞飞停停,欢喜追逐。
蔚蓝的海水卷起一朵朵浪花拍打在沙滩上,湿咸的海风扑面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站在海边,盛朝觉得自己渺小极了。
命运就像这无边无际的海,他们是那一朵朵浪花,好像生也随它,死也随它。
但是,他不想信命。
盛朝正在感慨着,不远处的荆律和段暮不知怎地吵了起来,吵着吵着就动了手,打得不可开交。
“……”
盛朝一脸无语。
发觉岸边的游客都在看他们的热闹,盛朝默默走远了些,假装不认识他们。
过了会,他觉得有些累了,便学其他人在海边躺了下来,看看蔚蓝的天。
不知过了多久,打完架的两人鼻青脸肿地回来了,还幼稚地踢来踢去,嘴里骂骂咧咧的。
盛朝不耐烦地睁开眼,“够了!不许再吵了!”
两个人立马闭上了嘴,一左一右地躺在他身边。
三个人安安静静的。
忽然,荆律道,“这里很美吧?”
盛朝“嗯”了声,“很美。”
段暮也不服气地跟了一句,“我也觉得美!”
荆律没理他,自顾自道,“我从小在这里长大,以前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很熟悉。”
为什么要说以前呢,因为荆律很久没回来过了。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变得越来越荒唐,整天纵情声色,连自己最亲近的人都忽略了。
小时候,天是蓝的,云是白的,一草一木都是漂亮的,他也是快乐的。
但是后来就不是了。
荆律看了看天,声音放得很轻,“这个世界这么漂亮,可是为什么有时候我却会觉得它假的不得了呢?”
“小朝儿,你有过这种感觉吗?”
……这本来就是一本书啊。
盛朝用力蜷缩了下手指,勉强道,“没有。”
荆律有些失望,但也没再说什么。
他原以为,盛朝对他来说那么特别,也是会意识到这个世界不对劲的人之一。
但是没关系,如今的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再也没有了之前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他好像快要摆脱束缚了。
这段时间他也想过了,他接近盛朝,一方面是因为他确实对盛朝有好感,一方面则是因为在他身边,他不必再被束缚。
如果两者非要选其一的话,他愿意选择自由。
他向来是个随心所欲的人,有人说过他像一阵风,所以他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好不容易快要摆脱钳制了,他才出一个牢笼,不想再进另一个牢笼。
他喜欢盛朝,那份喜欢超过他以前交往过的任何人,他怕这份得不到回应的喜欢越积越多,再度让他变得不理智。
因为他知道,盛朝不喜欢他。
这也难怪,毕竟自己当初做了那种混账事……
他好像还欠盛朝一句真心实意的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