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 不为所动,仍旧固执的把药碗放在康熙嘴边。他用汤勺舀了一勺放在嘴边吹了一下,哄着:“皇阿玛,儿臣尝过了,温度刚刚好,您赶紧趁热喝了。”
“儿臣还给您带了太子妃亲手腌制的蜜饯。等您喝完药,吃上一个,保证嘴里一点儿苦味儿都没有。”
见康熙不配合,他拉下脸,“阿玛,您要是一直这样那就没意思。儿臣的脾气您也是知道的,您什么时候喝了,儿臣什么时候走。”
言外之意,如果康熙一直不配合喝药,他就不走了。
他若在,康熙别想做一点旁的事儿。
康熙怒瞪他,换做其他儿子早就诚惶诚恐,只有太子不为所动。
僵持许久,最后还是康熙败下阵来,他也不用胤礽伺候,端过碗一饮而尽。整个人苦成苦瓜脸,胤礽却满意的笑了。
“这才对,来,皇阿玛,吃个蜜饯冲冲味道。”
康熙不看他,只看想站在一边的梁九功,梁九功赶忙又给康熙拿了个蜜饯。
嘴里含着蜜饯,他才像是活了过来。
一颗吞完,他没好气的看向胤礽,“还杵在这做什么,赶紧给朕滚。朕不想看到你,日后没有朕的吩咐,不许你踏入乾清宫一步。”
胤礽耸耸肩,“阿玛,这恐怕不能如您的愿了,在您身体没好之前儿臣会一直留在乾清宫监视您的。”
顿了良久,他才露出个苦涩的笑容来。胤礽小声的说着:“阿玛,儿臣已经没有了额娘,不想在失去您。”
御医说了,皇上这个病不简单,如果不好好休养继续操劳下去,会有性命之危。
也正是如此,他才会采取如此强势的盯人态度。
“还有那些奏折您也别碰了,反正您儿子多也都有本事,直接分给他们就行了。”
刚才还因为他的话回忆起仁孝皇后颇有些伤感的康熙,听到这话再次瞪他。“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朕老了,不能动弹,一点小事都处理不好了?”
他知道胤礽说这话是好心,可人就是这样越老越不服老。别看康熙马上六十了,在他心里他觉得自己跟胤礽没什么两样,仍旧是身体倍儿棒的中年小伙儿。
男人至死是少年,放在那个时代似乎都是至理名言。
更别说把奏折交给别人批阅。
如果这样,朝中大臣、宗室、儿子们会怎么想?
他们会想,好端端的皇上为什么要做这个决定,是不是皇上的身体出了状况,不行了。
如此,他隐瞒生病还有什么意义?
胤礽想了想道:“皇阿玛,儿臣觉得您完全可以找个理由啊。比如说考验儿子们。”
“这个理由够可以吧?”
胤礽敢肯定,只要皇上以考察儿子本事的名义把奏折、朝中事务分配出去,朝中那些本就心浮气躁的大臣们得疯。
绝对没人会猜测皇上是不是生病了,很大可能他们会以为皇上对太子不满,想要扶持其他皇阿哥。
还有那些兄弟们,他们也会为了得到皇上的关注而努力办差争取压过他。
所有对皇位有心思的兄弟、拥戴他人的大臣都会浮出水面。简直是一石三鸟的好计策。
康熙没好气道:“这主意好,要不你从明儿个开始去上朝、处理奏折啊。你这般孝顺,不会拒绝的吧?”
他这话没别的意思,完全是顺嘴而出。他一个做阿玛的被自己的儿子哄着、压着喝药,想想都觉得羞耻。
还是把他早早打发,眼不见为净的好。
作为皇帝,康熙当然知道朝政的辛苦,他也正是因为多年积劳成疾。如果把这些都给太子,太子是不是就没空来管着他了?
胤礽弹了弹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不客气的回答;“皇阿玛您想什么呢。儿臣刚才不是说了,儿臣要负责照顾生病的您,哪儿有空管朝堂上那些事儿。”
“您又不是只儿臣一个儿子,也该让其他人尽尽孝道,出点力了。羊毛总不能只在儿臣身上薅。”
康熙回以冷笑:“朕看你清闲的很。”都有时间赖在他乾清宫管他了。
面对康熙的冷脸,胤礽不以为意,他甚至开始给康熙摆事实讲道理。“皇阿玛,您看,儿臣是太子,这日后大清的江山是不是得交给儿臣?上朝、处理朝政、批阅奏折这些是不是都归儿臣管?”
“既然这些日后都是儿臣的了,同样都是您的儿子,儿臣若是在抢了这会儿的活,那不是不给兄弟们留活路么?”
所以,为了其他兄弟好,这事儿他也不能干啊。
太子这番歪理,康熙竟然无言以对,他只好别过脸不去看胤礽。
胤礽也不生气,他拉过康熙的右手,一边说话一边给他按摩,“儿臣刚刚跟太子妃学的手艺,御医也说了,多按摩按摩,对您的身体有好处。”
也许是胤礽按摩的过于舒服,又或者药劲儿上来,没一会儿康熙开始迷瞪。
等他睡着,胤礽放开皇上的手,他跟梁九功一起把康熙放平,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走出乾清宫的大门,梁九功感慨:“皇上这里还得是太子殿下,奴才已经许久不曾见皇上睡得这样熟了。”
作为皇上贴身的奴才,他知道皇上寂寞太久,也只有跟太子、弘曦阿哥他们相处的时候,才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胤礽对梁九功道:“梁公公这段时间照顾皇阿玛也着实辛苦,现在皇阿玛睡着了,不如你先下去休息一会儿,这里让别人盯着。我就在隔壁,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
康熙这一觉睡得是真熟,等他醒来已经是掌灯时分。刚醒来没多久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堵在他眼前,他还未开口,站在胤礽身后的弘曦探头问道:“皇玛法,您身体好些了吗?”
“这是孙儿亲自监督他们熬的药,您可一定要喝完才行。只有按时吃药才能好得快。”
康熙:……
对着自己的儿子,他能说狠话,对上一脸担忧的弘曦,他最看重的大孙子,到嘴的话被他生生咽了下去。
看着眉眼带着明显笑意的太子,康熙大哼一声,不用说这一定是胤礽想出来的鬼主意。他这是怕自己不配合,故意让弘曦来挤兑自己呢?
咬牙接过药碗,碗里的药温热正好,他闭着眼睛一口闷掉。吃过蜜饯后,他对着弘曦招招手,“弘曦啊,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弘曦点头,“弘曦想要跟皇玛法一起睡。听梁公公说皇玛法晚上睡不好,弘曦想要留下照顾皇玛法。”
康熙听的心里熨烫,声音也更加温和。“你明日还要读书早起,玛法这里有那么多奴才呢,哪用得着你个孩子伺候。听话,回去休息吧。”
弘曦想了想说:“那孙儿就在隔壁,您有事儿就喊孙儿。”说完,弘曦就告退了。
弘曦走后,康熙的好脸色立马收回来,他对着胤礽开始数落,“你看看你,在看看弘曦,你连个孩子都不如。”
弘曦多贴心啊,哪像太子,就知道气他。
胤礽知道皇上还在为吃药的事儿生气,他也不反驳,任由他发泄。
吃过药,照旧给康熙按摩一阵,等皇上睡下他才离开。
一连几日,胤礽都是如此,严格控制,不让他阿玛碰一本奏折,按时吃药按摩,康熙的情况肉眼可见的好。
他嘴上骂着太子管他,心里对太子事事亲为很是满意。
不愧是他亲手教养长大的儿子,就是孝顺。
康熙问梁九功,“朕听说宫里有传言说太子失宠?查出来是谁传的么?老大他们几个最近几日在做什么?”
别以为康熙在养病就不知道外面的形势,他对某些事儿心里明镜似的。
梁九功躬身道;“回皇上,许是您这些时日对太子的态度让他们误会了,”皇上最近跟个孩子似的,每次太子劝他吃药都要闹腾。
乾清宫隔音又不好,有时候恰逢其他阿哥过来请安,看到这一幕,时日一长其他人难免会多想。
康熙点头,他就猜到会这样。
他太了解自己的儿子,那几个啊,眼里只有他屁股底下的椅子,没有他这个父亲。这都好几天了,除了太子、老十那个憨厚的,谁关心过他的身体?
他们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趁此机会把太子拉下马。
“你来说说都是谁蹦跶的最欢?”说这话的时候康熙带着无尽的寒意,冷的梁九功都跟着打了个哆嗦。
他把头低的更低了,踌躇一会儿,才迟疑着开口:“回皇上,奴才查到直郡王、八贝勒跟九贝勒,他们这段时间跟朝臣走的比较近,嗯,有,有趁机拉拢朝臣的嫌疑。另外就是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这几日往曹家跑的比较勤快。”
他说的曹家是曹寅的家。如今的曹寅被封为太仆寺卿,自然要留在京城。听说他老母亲文氏以及曹寅的家眷也都在收拾东西,不日就要来京城居住。
皇上撤了曹寅织造的官儿,封他为京官,加上皇上时不时会宣召他入宫聊天。在许多人眼里曹寅仍旧是那个皇帝的心腹重臣。
只有梁九功这样的心腹才知道,那是皇上做给外人看的。早在曹家女儿跟八贝勒他们搅在一起的时候,曹寅就注定被皇上剔除心腹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