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出口,德妃便捂着心口斜躺在软榻上。
嬷嬷开口,“娘娘,太子妃这头是不是太过贵重了?”
头面和布料先不提,只那一座白玉观音摆件便是十件玉如意也比不上。且,那座摆件还是德妃的心爱之物,早年一直被她供奉在永和宫偏殿的佛堂里头。
德妃私底下曾跟她提过,自己能连生六个孩子还都成活,都是观世音菩萨保佑。她更知道,这摆件德妃是准备将来送给十四福晋的,让十四福晋也能沾沾福气。
如今却转头送给太子福晋……
德妃用手指轻轻按压下眉心,无奈道:“不然呢,你让我送什么?”
太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送的差了他能愿意。想想佟嫔。皇上那么疼爱她,还不是说废便废了。
她是受宠不假,嘴上也不服气自己不如佟嫔,但是她心里清楚,自己确实不如对方。
佟嫔都成了那样,何况她?
也是她家底太过薄弱,乌雅家虽在内务府却使不上多少力,不然她也不至于。
她继续解释:“太子福晋虽然现在只是个福晋,皇上跟太子都满意,被册封太子妃早晚的事儿。石家虽全员丁忧,她背后的势力仍然不容小觑。”
太子福晋是石华善继妻的后代,他那位继妻的额娘可是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跟太后沾着亲的。
德妃善察言观色,明面上太后不偏不倚,实际上对太子福晋相当上心和维护。
德妃有个女儿养在太后膝下,她如此也是投太后所好,让太后知道她对太子福晋的态度,太后也能惠及她女儿。
再来还有贵妃,宫权一分为五,不过是皇上担心再出个‘佟佳氏’而已。贵妃出身高贵,膝下可是有亲儿子的。皇上担心钮祜禄氏心大,才把她们四个抬出来用以压制贵妃。
她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清楚,说压制,实际上不过是贵妃懒得计较,不在意。宫务跟宫务也是不一样的,都是掌管宫务的后妃,贵妃肯定是占大头,把持着最主要的部分,她们也就是喝点汤。
太子福晋可是贵妃堂姐的女儿,但凡她在贵妃跟前露露口风,提一提委屈,贵妃给她出头打压自己。
也不用太狠,只需表示表示,就够她受的。
至于前些时日皇上无意中透露要给太子福晋行册封礼,想让太子福晋也管一些后宫事儿的话,不说也罢。
沉默许久,嬷嬷道:“皇上对太子殿下真是偏爱,这个福晋选的可比四福晋强太多。”
娶妻从来都不是只看个人,最看重的还是她能带来的利益好处。
拥有蒙古血脉与太后是亲戚,额娘出自钮祜禄大族、开国功臣额亦都得亲孙女,石家作为前朝勋贵还与汉臣有亲密的联系。
娶她一个,满蒙汉全部都联系起来。这是石婉淑远远带不来的巨大利益。
德妃嗤笑,“你以为呢?老四媳妇也就占着个岁数合适,但凡这位早出生两三年,你觉得皇上会从小培养谁?”
比太子小三岁,等一等也说得过去。六岁终究差的太多。
嬷嬷感慨,“也是太子命里该如此。”不然怎么把不可能变成了现实。
这回德妃没有说谎,她也是有儿子的,谁愿意看自己的儿子不如旁人?
东西是嬷嬷亲自送去毓庆宫的,冯嬷嬷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出这些物件价值不菲。她悄悄在石姝瑶耳边说着它们的来历。
石姝瑶轻启嘴角,心说德妃人还怪好嘞,把皇上赏赐的送子观音摆件都给她送来了。
她示意冯嬷嬷把东西收起来登记造册,看着永和宫嬷嬷开口:“德妃娘娘真是太客气了。不过是妯娌间斗嘴罢了,何况皇阿玛也教训过她,何须娘娘再破费呢。”
嬷嬷态度摆放的很低,“应该的,娘娘说是她没管教好四福晋。”
石姝瑶装模作样叹口气,“别说娘娘,我与四福晋也是同府所出,自幼一起长大,她原不是这样的。”
待太子从乾清宫回来,石姝瑶向他说了永和宫赔罪的事儿。“我打听过了,也不单单给了毓庆宫,大嫂跟三弟妹那头都有。”
胤礽点头,他在屋内扫视一圈,看着石姝瑶似笑非笑,“我听说德妃送了你个观音摆件,怎么没拿出来摆上?”
“那摆件可是上等的羊脂白玉,宫里都没几件,既然德妃如此有诚意,你不妨拿出来供着。”
“嗯,我看这寝室就不错,我看就放在那儿吧。”他伸手指着距离雕花大床最近的地方。
毓庆宫三大总管跟他出门都是轮值的,今日刚好轮到裴安年在毓庆宫。太子前脚刚踏进来,他就跟太子报备了今日的事儿。
确实如德妃所言,胤礽见过很多好东西眼光也高,他对别的都不感兴趣,独独在意裴安年说的摆件————送子观音摆件。
倒不是说他也认为这摆件能带来自私,但架不住它寓意好啊。
当你特别想一件事的时候,谁不会要个好兆头呢?
察觉到太子眼中的戏谑,石姝瑶难得红了脸。她轻轻别过头不去看胤礽的双眼,道:“不是你说的珍贵么,放在屋里万一不小心打破了怎么办,所以我就给收起来了。”
生孩子的事儿石姝瑶也在考虑,无人之时她也跟红包群的姐姐们谈论过,但跟太子谈论此事又有所不同。她总觉得莫名羞耻。
知她脸皮薄,胤礽也没继续逗她,只道:“德妃这礼送的好,她毕竟是皇阿玛的妃子,这个面子应该给。福晋,咱们要多努力才是。”
太子说努力那就是真的努力,自这日,只要他去后院必定是宿在石姝瑶屋里头。连着两个月的专宠,其他人形如空气,他都不带看一眼。
毓庆宫在石姝瑶的把持下,消息传出都是经过她首肯,这事儿除了太子的女人和皇上,外人竟无从知晓。
倒也不是全然不知,李佳侧福晋见着她专宠心里发酸,待轻车都尉府入宫之时难免跟娘家抱怨几句。
李家一听这还了得,当即挑唆御史上折子。
身为太子,专宠可是大忌。
太子是顺毛驴,你跟他对着干能有好下场?
他让人暗中调查御史,成功抓住对方的错处,把人给一撸到底。至于背后挑事的李佳氏,也被他寻了个由头训斥一顿,给关了禁闭。
至于什么时候出来,全看太子心情。
他什么都没说,却用行动告知诸人他的态度。
当官的,特别是京官,谁能做到真正的两袖清风?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些毛病在身上。
经此一事,大家在上折子之前都会在心中掂量掂量。名留青史是好,也要看能否承受的住太子怒火,保住现有的一切。
康熙三十五年三月十八,帝万寿。
石姝瑶与太子一同参加寿宴,相互见礼之后,她与大福晋等人坐在一处话家常。
万寿是大日子,不仅是石婉淑、佟嫔与石家人都来了。一行人坐的近,石婉淑脸上厚重的粉也难以遮掩的憔悴被她轻易看穿。
看到石婉淑,她便想起魔女绾绾嘴里的小法术。
她一个刚练出一丝气,连修士都不算的凡人,使用这小法术居然有数日的效果。
那一刻,她真的很想摇着绾绾姐姐的肩膀,说一句:你是不是对小有什么误解?
石婉淑就坐在三福晋旁边,石姝瑶对面,她本就过多关注着石姝瑶,自然也看到她脸上的笑意。
她想问一句‘你笑什么,是不是在嘲笑我’,又怕石姝瑶不管不顾,与之争吵起来。
这两个月如果说石姝瑶生活在蜜罐里,有太子宠着。她生活有多甜,石婉淑就有多苦。
不仅是皇上的惩罚,德妃也以立规矩为由对她诸多刁难。最让她难过的还是这个,佟嫔虽然不能出承乾宫,皇上却没禁止伺候她的嬷嬷出入,也没在禁止四阿哥等人前往。
两个人就像是较劲一样,德妃给她立规矩,佟嫔也要如此,偏偏两人还把时辰都定在清晨。她是去了这处得罪另一位,去了那头又得罪这头。
夹在两个‘额娘’中间,左右为难。
偏四阿哥也不是个暖心的,到现在他都还在为大婚的事儿生气。大婚只在她屋里待了一天让人看足了笑话不说,现在除非必要的初一十五,他从不去正院。
如果说太子明明白白告诉众人,他对嫡妻满意;四阿哥就是明晃晃说着他的不满。
这一切都是因为石姝瑶。
若此时小法术的效果还在,她肯定忍不住跳出来。现在效果已过,尽管她心里恨得要死,还是硬生生忍了下来。
石姝瑶看了她一会儿又转头去看大福晋。
前些时日大阿哥府上的人入宫报喜,说大福晋又有了。
大福晋被看的不自在,“二弟妹你这般瞧着我做什么?”那暧昧的眼神总让她不自在。
石姝瑶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没,忽然觉得德妃娘娘人还挺好的。年前娘娘送了大嫂玉如意,大嫂这不就心想事成了?”
大福晋下意识的摸摸肚子,目光闪烁。
说实在的,连生了四个格格,她如今也忐忑的很。若德妃送的玉如意真管用,事后她也不介意去永和宫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