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
“鬼船吗？这么多乌鸦还有这鬼火……”
甲板上的船员忽而闹了起来，从雾中摇晃出来的船影现出真身，柳叶形状的船身中间树立着乌鸦雕像，带着腐朽的痕迹，而船身四周也徘徊着无数乌鸦。
站在船头的背影周围莹莹闪烁着翠绿的光亮。
除此之外，船上看不到其他人。
只见那人一身素白的衣衫，袖子搭在脚边垂的很长，漆黑竖直的长发及腰，就像是那下葬许久的女鬼一样站在船头。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恨不生同时……”
咿咿呀呀唱大戏般的曲子顺着风飘进了他们耳中。
行船的最怕就是碰到这些‘脏东西’，尤其是这条水路上，刚刚还打死了那么些人，鲜血染红的水面上还飘着带枪眼的尸体。
所以越瞧，越觉得心惊胆颤。
两头尖尖的小船停在了渡轮前面不远，两船中间正好就隔着那鲜血染红的水面，安静的除了那飘忽的唱戏声音听不见其他动静。
“……日日与君好……”
环绕着雕像的乌鸦们随着唱戏的声音，呼啦一下飞上了渡轮，见人就扇着翅膀的扑上去，啄上一口之后又快速飞走。
被吓得不轻的船夫们手忙脚乱的驱赶着乌鸦，一个个狼狈不堪，手里的枪哆哆嗦嗦的朝天走了火。
明明看着是打中了，可是除了落地的一根乌鸦羽毛之外，根本看不到乌鸦的尸体。
这让他们觉得越发诡异了起来。
【宿主，这影像数据修改是借着雾气才有效果，可是这船似乎，并不像我们想的那样喵……】
系统529拍打着翅膀，落在了装神弄鬼的时怀川旁边，那座雕工经不得细看的乌鸦雕像身上。
【倭寇似乎已经被处置了喵，周围的水面都是尸体，船头上……宿主，看到熟人了，泗古城和咱们一起放火的那几位……】
时怀川用海带装作假发的贴在额前以及脑后，除了唱曲，他根本看不清眼前，全靠系统529充当他的眼睛指挥着前进后退。
听到有熟人，他微微眯了眯眼睛。
曲调一转，再张口唱的则是武家坡前痛骂薛平贵的唱词，不过没有鼓点和乐手班子，加上他哼的比较低，多了些哀哀戚戚，少了些严词正色。
他后面的船一直在雾气里没有现身。
庆春紧张的握紧了掌船的橹，趴在时怀川的脚后面，身上盖着和船身差不多的布面来掩盖自己，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小川哥说要张开口袋在村里伏击后，就和牛二叔商议着将那破船修一修，可修出来的却不像平时渔船，两头都是削尖的那种，就像是话本子里给死人用的摆渡船。
至于这雕像，则是村长出去找人做的，也是因为听了小川哥说什么供奉神鸟风调雨顺，不过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即便有木匠活也做不得太精细。
这雕像刻的不是一般潦草。
村长担心得罪了神鸟，本想砍了当柴烧却被小川哥拦下，说他留着有用之后就搬到了船上。
没想到用处居然是为了装神弄鬼，甚至还将那些牛二叔捕鱼时候被网子带上来的奇怪水草一片一片的顶在头上，等到水上有雾的时候就划着船在村子附近的水路晃荡……
那些倭寇哪看过这个。
昨天就吓了好几个跳船要跑，不过现在想想还是挺悬的，若非是神鸟唤出来一群的乌鸦，那倭寇的刀几乎就要劈到小川哥头上……
“这锭银子我不要，与你的娘做一个安家钱……”
“买绫罗，做衣衫，买白纸，糊白幡……”
时怀川口中的武家坡还在继续。
站在渡船二楼的顾修玉听到了戏声，忽而间呼吸就急切了起来，凝眸走至破碎的窗前，眼底不具名的情绪在翻腾。
雾气缀着的空气浮浮沉沉，在这水面上更是寡淡的很，他远远的看着那身影，即便看不到脸可就像是在昏天黑地里点亮起的一束光，遥遥的就缀在那。
— —宁洧川
顾修玉心底默念着一个揪着骨子都泛疼的名字。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这小狐狸精没有那么容易死，正如有些人即便是看了一万次依旧会心动那般，有些人只用一眼就能认出对方。
他看着他，嘴角慢慢扯出疯狂想念的笑，可眼尾却无端沾了几分的湿气。
真好，真好……
顾修玉握着枪的手松开，急匆匆叮嘱了一句副官将人看好之后，便转身大步的踩着舷梯朝甲板奔去。
就在小船即将撞上渡轮的那刻，他扬声笑道：“都给劳资把枪收起来，伤着劳资夫人，扒了你们的皮……”
时怀川闻言，盖在海带下的眼睫颤了颤。
意识里吩咐系统收起那数据影像的兑换时长，抬手摘下头顶黏糊糊挂有浆糊的海带，仰起头，目光定定的落在了渡轮甲板上的身影。
轻轻抿了抿唇瓣，扯出一个明媚到令人恍神的笑容。
无声的，缓慢的，喃喃念出顾修玉的名字。
好久，不见。
【叮！目标好感值上升至85%，不对，87%，90%……】
【哎嘿，这数值还在涨，宿主你牛哇牛哇，这么久不见面，居然就一眼就能令好感值稳步上涨……】
系统529摇晃着小脑袋的瞅瞅这边，又看看那边。
从来就没见过好感值如此大规模拂动的情况，差点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数据推算出现了问题。
小船尾端连着的绳子横出了水面，绷紧之后，被大力拉拽着往雾里退去。
时怀川站在船头，定定的瞧着顾修玉，笑弯了眉眼打了声招呼：“下个渡口，等你……”
顾修玉瞧着好不容易找到的人又要消失在眼前，哪里还管其他的什么，身上的外套一解，踩住那些倭寇勾住船舷的抓钩直接跳下了船。
“……傻子。”
时怀川哂笑了一声，标准的鱼跃入水满分动作，也跳了下去。
鲜血染红的水面如同有情人绽放的蔷薇一般色泽，两人朝着彼此游过去，视线交汇，根本就不觉得冷。
忽而顾修玉的身影消失在水里。
下一秒— —
时怀川的脚踝被重重拽了下去，在冰冷安静的浪花下面，他猝不及防的被扑进一个熟悉的怀抱，腰上一紧，唇上覆盖的是滚烫的呼吸与炙热的吻。
充满着血腥味的想念，如滚烫的热油浇进两人胸腔。
好久不见，顾修玉。
抓到你了，宁洧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