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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将其实是不太理解医者的,有这本事,留着传家不好吗?

巴蜀真是个可怕的地方,凡是去过的人,脑子都不太正常。

医者也懒得和副将解释那么多,定安君志向之深远,心胸之宽广,岂非这武人所能理解?

素来相谈甚欢的两人,头一次因为此事不欢而散。

王贲无语:“这有何可争论的?”

副将吐槽道:“也不知定安君给这群人下了什么迷魂药,一个个对她死心塌地的,竟是连外人的一句劝诫都听不进去。改日,我定要去巴蜀郡调查个究竟。”

王贲回想了下,上次和定安君一同攻魏,结果自己的亲兵对定安君佩服得五体投地。

王贲:“你去巴蜀郡,不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就像王翦那样,放着家里的如花美眷不管,跑去巴蜀一呆就是好多年。

副将……巴蜀郡是什么龙潭虎穴不成?

巴蜀是不是龙潭虎穴,尚无人得知。

但楚国境内,却是水深火热。

基于对定安君的畏惧或者是信任,庶民们能叛逃的都叛逃了,剩下的是楚王和封君们的主要势力范围。

秦军确实如王贲所说的那样,以泰山压顶之势,向这些势力范围进军,但楚国的城池是越来越坚固了。

秦军兵临城下,在此大难临头之际,高贵的封君卿大夫们,效仿平原君,也让妻妾编入行伍,并且身体力行地在城下烧水帮忙。

卿大夫疾呼:“上一次,秦军破楚,砍伐我们的树木,破坏我们居住的城池,填平我们挖的沟壑,抢夺我们的牲畜,奸淫我们的妻女,焚毁我们祖庙。你们难道还想再经历一回吗?”

“众志成城,只要我们上下一心,定能阻敌于城外!”

“我们的城池不高,但十分坚固。城内守城器具备,柴禾粮草充足,只要我们能守到援军到来,我们就能赢!”

“秦人骄傲自大,兵分多路,同时伐楚。听上去人很多,其实在我们城下寥寥无几,不足为惧。”

卿大夫卖力地宣传着,似乎想以此相抵消庶民们心中的恐惧。

大批百姓群聚集在城头,为城垛加添砖块。

城墙下面是乱七八糟,摇摇欲坠的破烂建筑,其中有商铺、酒肆和人家,以及便宜娼妓的女闾。

卿大夫学过兵法,他皱着眉头,看着这些烂房子紧紧贴在城墙下,怒斥道:“你们在作甚?我不是说过,城内二十步之内的建筑,必须清空吗?”

一个衣着普通的士兵,支支吾吾道:“可是,那都是别人的家啊。”

卿大夫忍着怒气,要不是还要依靠这些庶民们守城,自己定要好好教训他们一顿不可。

“秦军一旦抛射火箭,引燃这些房屋,你们去不去救火?万一因火情,引起城中大乱,你可能担起这个重责?”

士兵深深地低下头,红着眼眶去清除这些建筑物。

这里面最新的那一栋,是自己全家攒了一辈子的钱,好不容易才修建成功的,住上还没一个月,就要被自己亲手拆除。

士兵心中十分茫然,周遭都是熟悉的邻居们的哭嚎,自己的阿翁已经昏死过去。

士兵机械地将卿大夫的命令和话,重新复述一遍。

“可是,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娼妓怒道,“伺候谁,不是伺候?你当我们是天生如此吗?还不是家里活不起了,这才将我们送到这里,赚一口饭吃?”

士兵认识这个说话的娼妓,她原本是好人家的女郎,但因样貌姣好被贵人看重,她阿翁心疼她,不愿意将女儿拱手相送。

于是贵人们找了个借口,说她家欠下巨债,夺走他们的家资还不算,还把女郎卖去最低等的女闾。

女郎侠气,收留了不少走投无路的女子,只是在楚国,这些女子最终只会走上这条路。

行商们拉着士兵的手,苦苦哀戚道:“我们是多年的邻居,你帮叔去求求情,宽限些时日吧。哪怕多一日也行!我的全副身家都在这批货上了,没了房子,一旦遇到下雨天,我就完了!”

士卒沉默不语,他身后的长官已经面露不耐之色。

“听闻定安君的部队有八项纪录,从不劫掠百姓,买东西还会按照市价给钱。”有人家小声吐槽。

只是话音未落,他的人头混合着鲜血,滚落在地。

长官收回刀,冷冷道:“动摇军心,当斩。”

众人一时呆愣原地,反应不过来。

长官命人将建筑全部清除后,就开始做紧张的御敌准备。

按照卿大夫的要求,此次守城战是全民上阵的。

每五十步的城墙,除了六十名兵卒外,还要安排男子十人,成年女子二十人,以及老小十人,共计百人。

城下守楼士卒,一步一人,以此为标准,才足以守御。

据说这是卿大夫从墨子那里学到的守城手段。

刚刚经历失去家园痛苦的百姓们,被迫赶上城墙,不熟练地拿起武器,茫然四顾。

他们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站在城墙上。

家,早就没了,不是吗?

天色渐暗,天边如血的晚霞似乎在昭示着,接下来是一场血战。

一声声尖锐的鸣金声在城墙下响起。

“秦军来了!”

卿大夫面色沉重地看向远处,那里烟尘滚滚,马蹄声阵阵。

原本靠着自己扎实的守城之术,秦军不得寸进。

现在秦军的援兵来了,主将是谁?来了多少人?他们为何来得这么快?

城墙上鸦雀无声,百姓们双腿颤抖,害怕得上牙齿碰下牙齿,直打哆嗦。

卿大夫看到,两里开外的地方,明晃晃的戈矛剑戟森严夺目。

随着秦军的不断逼近,城墙上隐隐有哭泣声,城墙下伤痕累累的秦军也出现小片骚扰。

在万众瞩目之下,那群秦兵猛然竖起一面面红色镰刀旗帜,旗帜迎风招展,强势地表明自己的身份。

“是定安君!”城墙下的秦军爆发出热列的欢呼声。

“是定安君!”城墙上的百姓们面色惨白,满眼绝望。

卿大夫眉心一跳,直觉告诉自己,这城怕是守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