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里衷惭愧地低下头,身为墨家子却无法满足钜子简单的要求。
但是隔行如隔山,想要造一艘合格的,能下水的船,不是做一个模型那么简单。
相里衷实在没这个自信,不敢误钜子的事。
许多鱼展颜一笑,安慰道:“我不过是随口一问,相里不必放在心上。”
这一趟空手而归,许多鱼虽然有点失落,但很快就将心态调整过来。
同样的米养百样的人,有的人士为知己者死,有的人只想名垂青史,有的人想高居庙堂,有的人想富可敌国,有的人想隐姓埋名,做一只闲云野鹤……
形形色色的人,背后是复杂的人心和永不满足的欲望。
自己能得到墨家,农家和荀子,王翦等人的誓死效忠,已是侥天之幸。随着自己地位的提高,围绕在自己身边的人也不在纯粹,自己要早日适应,用多种方式驾驭。
想通之后,许多鱼顿觉神清气爽,前路的艰难险阻也算不得什么。
“报!”随甲士而来的是面色铁青的王翦。
这是许多鱼第一次从他的眼中看出纠结,愤怒,无奈,憋屈等情绪。
“发生何事?”许多鱼轻声问。奇怪了,当初攻赵,自己等人被堵在汾河以南,他都不曾露出这般神情。
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竟然让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王翦,如此愤恨?
王翦双膝重重跪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启禀郡尉,楚国派人骚扰边境!”
楚国和秦国边境线很长,难以全部派兵驻守。故而两国民众偶有过境之举,双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没想到这一次,楚国的操作太骚,他们竟然假装渔民,驾驶小木船到巴蜀边境后,将长势正好的水稻破坏掉,也不恋战,达成目标就逃。
一次两次许多次,他们不分昼夜,袭扰边境,将看守田地的农人们弄得苦不堪言。
“楚国欺人太甚!他们莫不是以为我们是那等小国,能让他们像灭鲁,横扫泗水流域那般不堪一击?”胡非子拍案怒道。
许多鱼摊开羊皮地图,这一年并不平静。燕国攻下赵国的昌城,西周国被大秦所灭,韩国取走秦国的汝南地区。
七国打成一锅粥,你打我,我打他,然后再打回来。
很显然,楚王飘了。
当年楚国被秦国打得迁都,屈原含冤投江,楚国几乎被打断脊梁。
但在其他战场上,楚国高歌猛进,再加上信陵君指挥的联军攻秦,让秦昭襄王被迫认栽。
楚国似乎觉得自己又能行了,又可以跟秦国掰手腕!
“我们得打回去!不一次性把楚国打疼,这种骚扰就没完没了,严重影响我们的发展!”许多鱼目光犀利,决定将资源倾斜给水师。
她将白巩放了出来:“我的目标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打造一支完备的水军!”
许多鱼心目中的水军,绝对不是运粮运兵那么简单!
她要求战船上要增加床弩、投石机,将战船的攻击方式由以前的弓箭射击变成了以重量级远程攻击为主。
投石机在中世纪的欧洲用处很大,但在中国,虽有它,但效果一般。战船上的投石机更多的是作为一种威慑。
同时,许多鱼按照后世记载的史料,把中型战船船头从方头变成了三角,裹上了铁皮,加上了撞角,这样在全力航行的时候,速度加上整艘船的重量能将对方的船只撞个粉碎!
至于核心战船,则可以加盖围墙楼阁,用来装载更多的兵卒。
除此之外,在许多鱼登上以前的战船时,惊讶地发现,战船居然没有风帆!
许多鱼这才想起来,风帆是在汉代才会出现,但管不了那么多,给战船加上!
巴蜀地区最出名的器械除了藤甲,就是连弩。小到袖箭,大到跟攻城弩一般大,但威力更甚!
连弩必须给战船安上!什么?没地方?
许多鱼打量一下船体构造,再同记忆中后世的战舰比较一下,果断在船舱上设置窗口,用以发射弩箭和投石机。
古代水战中,最常用的手段就是放出小船去骚扰敌军。凿船底也好,放火烧也罢,这种小船就像苍蝇一般,不好射杀,但又不能放任不管。
所以小船也得给装备上,上面再多加一些易燃物,这样更好火攻。可惜,自己没时间,也不敢将火药整出来。
从冷兵器时代,一下子跃进到热武器时代,这对中华文明而言是祸不是福!
这次造船运动,不像以前那样保密,相反声势浩大,生怕楚国不知道。
许多鱼率领众官员每隔两日,就要去造船厂巡视一番。
一直守在造船厂的白巩由最开始的恃才傲物,在见识到郡尉大人的各种奇思妙想之后,早就不敢自傲了。
白巩将众人迎到一处宽阔之地,上面零零散散地摆着各种船支架构:“根据郡尉大人的指导,我们使用统一的度量衡,严格计算各部位数据后,将船体拆分成小块,每组工匠只负责对应的模块!”
白巩深呼吸一口气,觉得自己正在创造一种新的生产方式:“工匠们的熟练度越高,效率越高!以往造一艘船的时间,现在能造三艘!”
嘶嘶!
周围全是抽气的声音!
“不愧是郡尉大人!差点忘记她是钜子了!”
“大人可是梦中得神授之人!若非楚人挑衅,大人怎么会亲自指导?”
跟过来学习的相里衷哪能看不出这种标准流水线生产的效率?
他搓搓手,热泪盈眶,这就是我们等了上百年的钜子啊!只要将这种生产方式推广下去,何愁墨家没人?
手工业者为什么难?如果说想成为合格的手工艺者要从一学到十,那么按照这种方式,只要找十个人,一人学一个数字即可!
天啊,这个方法不艰涩,但很少有人能打破迷障,看到真实!只有钜子啊!
相里衷擦掉眼角的泪水,幸好自己不顾一切地来到巴蜀,真期待看到留在咸阳的秦墨垂首顿足的后悔表情啊!
“可是……”人群中,有官员犹豫地问道,“在地面上组装大船很简单,如何让巨船下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