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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然拘谨地对许多鱼叩拜。

许多鱼拦住他:“冬日严寒,进屋再谈。”

卓然衣着破烂,冬袄里的稻草已经露了出来,丝毫挡不住严寒。

他五指黢黑,脸上布满风霜,坐在厅中,低首垂眸,不敢四顾。

许多鱼命仆从准备膳食,是腌肉粥。

将猪肉用盐腌制,切下几片放入粥中,咸香扑鼻,无需再放盐。

滚烫的热粥下肚,卓然喝得满头冒汗。

用完膳后,许多鱼亲切地问:“卓然前来找我,可是遇到难处?”

卓然慌张地摇头,紧张地搓搓手:“我听闻钜子,在寻相度泉脉者。我,我家祖传此道。”

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

许多鱼炙热地盯着卓然,激动道:“恳请卓然助我。我欲寻地下盐卤,凿井制盐。”

听到自己能派上用场,卓然抿唇,羞涩道:“愿为钜子牛马。”

许多鱼给了卓然丰厚的赏赐,约定明日一同出发寻脉。

虽然盐卤深藏于地底,但通过地表仍能总结一些经验。

卓然带着许多鱼翻山越岭:“我家世代为堪舆,祖上流传,三牛对马岭,不出贵人出盐井。”

许多鱼挑眉,诧异道:“你家竟然已会凿井制盐法?”

卓然站在山腰,向四周远眺:“非也,从未凿过。只知地下有水,色深且咸。”

深山老林,树木繁茂,杂草丛生,有些人迹罕至之地,行进得十分艰难。

卓然要找的是山势奇骏,断裂明显,最好位于两河夹岸,山形险急之处。

然而巴蜀之地,何其广也!

没有各种现代化设备,光靠两眼双脚,几年都走不完。

卓然愧疚,恨不能吃住在山间。

许多鱼安慰道:“堪舆之事,本就不能性急。你愿分享家族秘法,已是大恩,无需内疚。”

李冰得知许多鱼的困境,主动承诺会在勘察水脉时,帮忙留意。

“姑姑。”雅朵聪慧,短短数日,便在孟获的教导下,学会简单秦语词汇。

许多鱼见雅朵双目通红,泫然欲泣,于是问道:“雅朵,发生何事?”

巴人本就天性直爽,喜便笑,悲则哭。

雅朵再也顾不得孟获教授的礼仪,抱住许多鱼嗷嗷痛哭:“姑姑,我小弟死了。”

许多鱼想起躺在石块上的小男孩,心中不免悲伤:“雅朵,涧西部可有葬礼?”

雅朵涕泪直流,哽咽道:“有,阿爹,我们,明日,回。”

明日?

卓然善解人意道:“钜子,涧西部我们还未探查过。明日我可跟随您一同去。”

“善!”

等许多鱼再次来到涧西部时,涧西部已然发生许多改变。

上次来时,山寨之内,粪便随处可见。

这次再来,在山寨的下风向,新建一座粪坑。

“阿妹,你看如何?”巴亚得意地显摆自己的成果。

许多鱼新奇地四望,家家户户在门前摆了或大或小的木桶。

村民的衣着更注重防护四肢,即便缺少布料,也用竹叶层层包裹住。

“阿兄大才!”许多鱼连连夸赞,将巴亚夸得如坠云里雾里。

许多鱼再次见到上次的木台,木台旁边用柴火堆起小台子,上面安静地躺着一个肚大小男孩。

雅朵的眼泪彻底决堤,趴在阿妈肩头上小声啜泣。

大巫命人压上一个奴隶,这是一个小女孩,骨瘦如柴,但眸子极其好看。

巴亚对着哭泣的母女俩说道:“这是寨子里最漂亮的奴隶女孩,有她陪伴小弟,小弟不会孤单害怕的。你们谁去把礼物送给小弟?”

雅朵接过巴亚的大刀,走上木台,干净利落地砍下小女孩的头颅:“小弟,不喜欢的话,告诉阿姐一声。”

周遭了无动静,雅朵这才放心地回到阿妈身边。

大巫在木台上跳着舞,底下的山寨人则喜笑颜开。

雅朵见许多鱼一脸迷茫,便解释道:“小弟会化作风,化作雨,重归故土,与家人团聚。”

大巫的行为很快就证明这一点。

大巫将奴隶的尸体放在男孩旁边,然后一把火点燃柴火堆。

干柴遇烈火,迅速蔓延开来。熊熊火舌,将两道小身影彻底包裹住。

雅朵小声呢喃:“小弟,快回来。”

许久之后,柴堆处只余一堆灰烬。

巴亚一家人将灰烬收拢好,然后爬上高山,将灰烬一扬。

灰烬迎着山风,飘向天空,缓缓落入溪涧,草丛……

这次葬礼给黑豚,卓然等人造成了极大的震撼和心理创伤。

时人讲究入土为安,不得打扰死者安宁。

即便是长平之战,死伤几十万,那也是需要挖坑埋葬,而不是一把火,烧为灰烬。

鞭尸,挫骨扬灰,在世人眼中,那是无比残忍的刑罚。

“钜子,我若是在巴蜀殒命,请赐我一竹席。”卓然惶然道。

黑豚也没忍住,开口请求道:“若来不及办葬礼,投入山沟中也使得。”

千万别一把灰,给扬了。

许多鱼横一眼两人:“你们是秦人,自然按秦礼!”

黑豚和卓然这才长舒口气,卓然实在无法接受火葬一事,决定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向四周探查是否有盐卤。

一把火,一阵风,似乎吹散了雅朵的丧亲之痛。

雅朵归来时,不再哭哭啼啼,而是笑着对许多鱼道:“姑姑,小弟归家了。”

许多鱼莫名瘆得慌,雅朵这秦语还差点意思,需要再练练。

巴亚略带埋怨道:“阿妹,当初说好你要常来。你的诺言比羽毛还要轻么?”

许多鱼接过巴亚递过来的猴儿酒,这次可不敢一口闷。

许多鱼夸张地苦恼道:“阿兄,我真想日日都饮猴儿酒。但是,有一关乎巴蜀万民的大事,还需我去做。”

大巫和巴亚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大巫柔声问道:“贵人有何烦恼,可与我们说说。”

许多鱼装作犹豫不决。

巴亚催促道:“我们是一家人,有何话不能直说?”

“此时关乎重大……”

巴亚佯装生气道:“阿妹,你可是信不过兄长?”

许多鱼连连摇头,似乎下定决心:“我们是歃血为盟的兄妹,我怎会信不过兄长?此事,我悄悄与你们说,勿要外传。”

三颗脑袋紧紧凑到一起。

“我在办制盐之事!”

“盐?!”大巫和巴亚捂住嘴,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