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曜与秦慕修的第一次交锋不了了之。
两方算是交换了意见,让彼此都心里有数。
齐曜根本没有见到言萝月,更别提将人带走。但眼下他也顾不得,赶紧回去商量应对之策了。
过了一日,大良使团要求见一见秦慕甫。
羌帝没理由不让他们见,便同意了。
言萝月以使团大夫的身份,跟着秦慕修进了宫。
他们被一队侍卫带领着,走了很久,终于在一座偏僻且守卫森严的宫苑停下。
侍卫们交换几句后打开了门。
庭院里,秦慕甫正站在一棵梅树下,身上一件厚重的黑色披风将他整个人包裹,头发倒是梳理的整齐,佩戴一顶青铜发冠,比在牢中精神许多,只是脸色依旧苍白如纸,毫无血色。
他身形修长地站在那里,微微仰着头,不知在思考什么,红梅点缀在枝头,也点缀着他,使他周身散发着一种悠远而孤独的气质。
“三哥。”秦慕修喊了一声。
秦慕甫回过头,目光却定格在言萝月身上。
他看着言萝月,言萝月也看着他。
这一刻,阳光洒落在他的脸上,言萝月看出他眼里满溢的温柔。
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
好像他一直在,从未离开,也从未变过。
而她,或许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等这一刻等得多么艰难。
她经历了秦慕苏的欺骗,又经历了易珩的绝情,好不容易才迎来这一刻,他们彼此心意相通的这一刻。
突然,秦慕甫缓缓张开了手臂,笑意触达眼底。
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言萝月再也顾不得任何。
她丢下药箱,向着那个男人,飞扑了过去!
如此义无反顾。
灵魂相碰撞,脚下生出了五光十色的藤,将两人紧紧缠绕,永不分离……
内殿里,三人在矮榻相对而坐。
傅晓守在外面,内侍上了茶水点心后,也退了出去。
秦慕修看着对面二人时不时缠绕在一起的眼神,算了算了,什么茶水点心,已经饱饱的了。
言萝月也被秦慕甫炽热的眼神看得有些脸皮发烫,只好找了个话题。
“这里真冷。”
“你冷吗?”秦慕甫说着,便要开解自己的披风。
“不是!”言萝月赶忙制止,“我是怕你冷!他们不烧地龙,也不给你添炭盆。”
秦慕甫轻轻一笑,眼神宠溺,“眼下我是俘虏,没有关在地牢已是不错了。”
“可他们要拿你换取好处,就该善待于你。”
秦慕甫抬手刮了一下小女子的鼻头,“若他们都像你这般善良该多好,言萝月。”
秦慕修终于忍无可忍。
“你们够了!你们再这样不顾及他人感受,我便把月儿带走!”
“谁允许你叫她月儿?”
“……我就叫!”
“你再叫我就把你嘴封上。”
“你……”
秦慕修憋了半晌,也没说出回怼的话。
他怎么突然觉得,他这三哥比以前活泼啊!
三哥给他的印象,一直都是冷若冰霜、不苟言笑的,他拒人于千里之外,可从没有与谁斗过嘴。
难道,动了心的男人,便被拉下神坛了?
“你们吵什么?不是有话要说吗?我去外面守着,你们快说。”
言萝月实在不想待在这里了,她被秦慕甫惹得害羞不已。
“等等!”
秦慕甫抓了一把,愣是没抓住,眼巴巴看着言萝月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直到看不见人了,一回首,发现秦慕修也在盯着门口看。
秦慕甫面色一肃,气氛转瞬冷淡许多。
“你最好离她远一点。”
对于秦慕甫的警告,秦慕修似乎习以为常。
“我不会招惹她,也不会远离她,我与三哥说过,我会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静静看着她。”
哪怕是看着她,与别人幸福美满。
当他看到言萝月义无反顾奔向秦慕甫的时候,他便认识到:
如果不出意外,这两个人这辈子都不会分开。
有了这个认知,他也释怀了。
原本就知道她喜欢三哥,原也没打算强人所难。
或许,他也应该去寻找属于他的义无反顾了。
秦慕修回神,却见秦慕甫也在微微出神。
“三哥。”
秦慕甫眼神立刻变得锐利,他看向秦慕修,凉凉道:“记住你的话,不要招惹她。”
“我见三哥方才言笑晏晏,还以为三哥转了性子。”
秦慕甫伸手拿过茶杯,言谈举止间早已没了和煦,只剩冷淡。
“只是不想她担忧罢了。”
秦慕修点点头,又问:“三哥在这里如何?他们可有为难你?”
“没有。羌帝想要政绩,对和谈寄予厚望。”
“嗯。”秦慕修点点头,又道,“昨日太子去了使馆,他们要北疆六州和淮水五城。”
秦慕甫嗤笑一声,“痴心妄想。”
“若是他们不肯退让,我们该当如何?”
“这些年,羌国东境战事不断,致使东境几州百姓流离失所,一些豪绅趁机兼并土地、屯田收租,与当地官员勾结,鱼肉百姓,大发横财。后来,其他各地有样学样,致使半个羌国天怒人怨,羌国百姓一直将此账算在大良头上。”
“两国打仗,受苦的终究是百姓。”
“可若这战事,并非是我们挑起呢?”
“三哥的意思是?”
“我们与羌国这几年的战事,都不是我们主动挑起的,而是羌国主战,他们不过是作茧自缚。”
“他们主动挑起战事,难道是为了扩张版图?”
“是也不是,我们大良有人与他们羌国军中将领勾结,为他们提供军需物资。”
秦慕修满目诧异,“你是说,我们大良的人,在为羌国提供物资,让他们攻打我们?”
秦慕甫将秦慕修的诧异尽收眼底,继续道:
“羌国得到这种支持,自然毫无后顾之忧,他们不断发动战争,就算得不到城池,扰一扰我们,再自以为是的搅乱我们的朝局,也是他们乐意看到的。
“直到后来,战争越打越停不下来,因为羌国有人要赚钱,有人要军功,没有战争便没有这些。”
“要钱,要军功,就拿将士们的性命当儿戏……这,这羌国也着实烂透了!”秦慕修愤恨不已。
一将功成万骨枯,将士们是无辜的,百姓是无辜的,他们这些权贵,怎么能只顾自己,而不顾天下万民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