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横山的江宁,开始琢磨接下来的大事,修路。
办公室人员霍不群迎着清冷的晚风,走在去往四楼党委书记办公室的走廊上,眯眼望向坠落天边只剩半边脸的夕阳,残余光辉依然照得晚霞闪闪发亮,明日定将是个大晴天。
年轻人不自觉地抬手理了理齐耳头发,瘪嘴吹了吹额前刘海。
江宁恰好走出办公室,朝着迎面而来的霍不群露个笑脸,打趣道:“哟,小子,欲走艺术家路子啊?”
霍不群赧颜道:“年前放假之后,由于返回老家太晚,没来得及理发,这不就过了大年初一吗?老妈说,大年十五之前都不许理发,今天正月十二,没法啊,我也不敢违背老妈要求呢!”
江宁抿嘴露个微笑,随后趴在走廊栏杆上,将视线投向乡政府四合院中那四棵梧桐树上,沉吟道:“不群,明儿你随我下乡,沿着县交通局规划的道路线路,咱俩再次去现场踏勘一回,争取最终确定下来。我想啊,能不能在正月十五之后,旋即启动道路划线工作,先把土地问题解决到位。”
霍不群点点头。
这时候,食堂师傅赵宝安扭着他那竹竿形状的身子走进四合院,手上提着一笼猪大肠,走得晃晃悠悠的。
江宁大声问:“老赵,今晚吃猪大肠还是明天呢?”
赵宝安仰起头,露出爽快笑容,朗声应道:“你是书记,你说了算!”
江宁呵呵作笑,偏着脑袋想了想,说那就今晚吧,红烧肥肠、卤味肥肠、爆炒肥肠各来一个。
“得嘞!”赵宝安唱喏一声,继而哈哈大笑。
江宁扭头瞧着身边小伙子,笑意玩味道:“你知道猪大肠为何深受人们追捧呢?”
霍不群摇摇头,两眼茫然。
江宁噗嗤一声,自己乐了,咧嘴道:“因为它屎香屎香的,让人欲罢不能!”
霍不群大惊失色,瘪嘴,皱眉,只差没呕吐了。
江宁哈哈大笑。
党委书记点燃一支香烟,待吐出一口袅袅烟雾,方才自言自语道:“这横山啊,就如一笼猪大肠,远香近臭!”
党办小伙子满头雾水,却没敢询问为什么。
两个年纪相差不大的小伙子,一个党委书记,一个普通干部,站在暮霭中,一起望向天边仅存的那抹霞光。
晚饭时,党委书记江宁先去宿舍看望了还需卧床休息的冬婶,随后才来到食堂。
被霍不群通知来乡政府吃晚饭的副乡长苏绣和其夫人君君茶楼老板朱洪军早已等候多时,见到党委书记来到,立马起身,相挨而立,一同笑吟吟的说道:“江书记,好久不见!”
江宁自顾自坐下,拍了拍邻座凳子,哈哈笑道:“哟喂,你两口子事先排练过么?要不然,怎么会异口同声呢?”
秀儿副乡长赧颜道:“哪有啊?我们俩这不是尊重您么?”
朱洪军脱去羽绒服外套,捋起袖子,露出藕节般白嫩手臂,豪气干云道:“江书记,咱们今晚不醉不归!”
江宁抬起手臂连连摆动,苦笑道:“喂,军军姐,我可不敢跟你两口子拼酒量,适可而止,适可而止就行啦!”
旁边就座的霍不群嘿嘿笑道:“江书记,咱们不怕,有我和老赵在呢,不信三个人喝不过两个人!”
江宁叹息道:“你小子是真年轻啊!”
朱洪军吃吃作笑。
师傅赵宝安抱来一坛白酒,倒出五碗。
江宁拿起筷子,夹块火爆肥肠喂进嘴里,边嚼边称赞,“哟,老赵,手艺不错,不错不错!真好吃!”
继而,他挥舞着筷子,让大伙赶紧品尝。
喝下一口酒,江宁瞧着只夹块青椒喂进嘴里的朱洪军,他诧异道:“咦,军姐,咋啦?不合你胃口?”
朱洪军抿嘴一笑。
苏绣在一旁替自家婆娘解释,“她呀,每天晚上不吃饭,说减肥呢!”
江宁瞧一眼军军茶楼老板娘胸前那道雄伟山势,再瞧瞧坐在她身旁的苗条汉子,不由乐了,笑嘻嘻说道:“非要减肥的话,依我的意见,最要是苏副乡长出差半年差不多!”
霍不群嘴里嚼着肥肠,含混不清地问道:“为什么?”
赵宝安一巴掌拍在年轻人的后脑勺,语重心长道:“单身狗,不知道的话,就别问。”
江宁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苏绣嘿嘿作笑。
朱洪军瞪大了原本还有几分妩媚的双凤大眼,气呼呼地嚷道:“哟,江书记,看来你不是单身狗了!居然拿俺这个少妇开玩笑,真是不讲究呢!”
江宁收敛笑意,老气横秋且理直气壮回应道:“咋不讲究啦?我可是当你老公的面才说的!”
苏绣赶紧打圆场,低声劝自己婆娘,“人家江书记不过是开玩笑而已!”
朱洪军撇嘴道:“谁稀罕你在中间充当好人,老娘未必不懂江书记不过是开玩笑而已?”
苏绣不敢再多言。
江宁蓦然仰头大笑一阵,继而问霍不群,“你还是没懂吧?”
党办小伙子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赵宝安笑道:“不群啊,你懂什么叫采阳补阴?如果确实不懂,那你看看秀儿乡长有多瘦,就知道军军老板丰腴的原因了,所以,咱们江书记提议让秀儿乡长出差半年,没了男人滋补,军姐自然就减肥瘦下来了!”
党办小伙子顿时羞红了脸,不敢抬头。
朱洪军一把扯住食堂师傅的衣袖,另外一只手端起满碗白酒,也不说话,自己先咕噜咕噜饮尽,使劲将酒碗置于桌上,继而大声嚷道:“老色鬼,必须给老娘喝一碗!”
赵宝安一脸苦大仇深,不得不端起酒碗。
那位坐在旁边的始作俑者,党委书记江宁笑得没心没肺。
不知何时,月光透过窗棂,照进屋子,几许朦胧。
屋内五人,皆微醺。
临别时,前脚已经跨出食堂门槛的党委书记轻声说道,“秀儿,正月十五去你家喝酒,祝贺你荣升党委副书记,希望你苏家在横山从此站直了腰杆!”
苏绣夫妇目送那道年轻背影在霍不群的搀扶下,踉踉跄跄走向宿舍。
赵宝安轻声道:“秀儿乡长,不容易啊!”
苏绣一脸激动,喃喃道:“是啊,我苏绣不容易,他江宁是更真不容易啊!”
当乡政府四合院趋于宁静时,距离场镇不远处,那棵槐树下,有人悄然站立。
月下的她,望向有他的地方。
一动不动的她,站成了一棵亭亭茶树。
她有个名字好听的女儿,许茶叶,又名“茶叶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