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推开了李续宜。
“将军,事急从权!”
来的是田兴恕。
这位奉刘长佑之命而赶来支援的湘军猛将,正好救了翟诰一命。
李续宜气急败坏,恨不得把田兴恕当场暴打一通。
但很可惜,激战过后几乎脱力的他没有这个能力。
李续宜一边喘气,一边恶狠狠地开口道:
“你、你们这么做就不怕损阴德吗?”
翟诰也回过神来,表情重新变得平静,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领口,缓缓对着李续宜道:
“李将军,我们必须要马上堵住这个缺口,不惜任何代价!”
“别说是把将士们的尸体堆砌进去,只要能守住这宝庆府城,纵然把我翟诰也一起堆砌进去又有何妨!”
李续宜震惊地看着翟诰。
这位素来文雅,做事却极为果断的知府脸上,此刻带着不加掩饰的疯狂。
“李将军,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的兄弟死在长毛手里的!”
李续宜身体一震,后退两步,缓缓靠着城墙坐倒。
“疯了,全都疯了……”
鲜血缓缓从他的身上滑落,一滴滴沁入泥土之中。
在他身边,巨大的裂口在成千上万的宝庆府军民奋战下,正在迅速地修复成型。
一具尸体就在李续宜头顶的斜上方,正随着更多砖石的堆砌,双脚不断微微晃动着。
“填上去!”
一架梯子被架在李续宜身边,手持大斧的屠夫快速攀援而上,哐哐几下砍断了从新“城墙”中长出来的两条腿,继续堆砌到了更上方。
……
【汉高祖刘邦:他娘的,这个翟诰也是个狠人啊。】
【光武帝刘秀:战争是会让人失去最基本人性的,朕亲眼见识过太多了。】
【唐太宗李世民:也只有这样的狠人,才能堵住石达开精心策划爆破出来的缺口。】
【宋太祖赵匡胤:湖南人有这么狠?朕当年灭楚的时候好像也没啥体会啊。】
【清圣祖爱新觉罗·玄烨:你们懂什么?只要能击退长毛,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元世祖孛儿只斤·忽必烈:其实也还好吧,朕当年跟随诸多叔伯兄长征战天下,屠城都不知道多少次,砌个墙不也就是小事嘛。】
大宋世界中,大殿一片声讨之声。
“翟诰这家伙,简直毫无礼义廉耻!”
“敌人的尸体也就算了,连守城士兵的尸体都用来填城,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丧心病狂的士大夫?”
“简直就是士大夫之耻!”
“翟家在大宋也是有名的诗书之家,怎么会在几百年后出来这种败类!”
太子赵德芳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坐在皇位上的父皇,却发现赵匡胤脸上的表情意外地平静,眼神有些飘忽不定,似乎并未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金幕画面上。
父皇在想啥?
赵德芳心中疑惑,正打算开口询问。
突然,他脑海中灵机一动,想起了之前自己曾经翻阅过的,五代十国时期各种惨烈无比的战场。
赵德芳恍然大悟。
原来,父皇早就见多了!
就是因为见多了这种完全超脱人类道德下限的战争,所以父皇才会把士大夫精神提升到了之前历代王朝从未有过的程度。
所以才会有“刑不上士大夫”的这条从未明文记载,但却被之后历朝大宋皇帝铭记在心的规则。
上行下效。
只要皇帝们能足够的仁慈,像宝庆府中的这种悲剧,就不会一次次在后世重复上演了。
赵德芳呼出一口气,心中对赵匡胤不免产生了几分敬佩。
父皇就是父皇!
皇位上,赵匡胤突然打了一个喷嚏,揉了揉鼻子,继续陷入沉思。
“湖南人真的这么能打?不应该啊……”
“今后的大宋军队,是不是应该考虑多招一点湖南兵?”
金幕中,视频继续播放着。
“什么,城破了,却没打进去?”
太平军帅帐中,石达开听到这个消息,不由露出了极为惊讶的表情。
为了这一次的破城,石达开可是进行了极为周密的计划。
破城后第一时间发动冲锋的,可是石达开麾下所剩无几的广西老兵!
这样的精锐,如此周密的计划,竟然还是被挫败了?
石达开陷入长久的沉默。
此刻,这位曾经有“太平天国第一战神”的翼王殿下心中,突然又涌起了一股极为不好的预感。
自离开天京以来,处处挫折。
难道说,这宝庆府之战的结局,最终也只能以失败收场吗?
“不,绝对不行。”
石达开深吸一口气,用力握紧了拳头。
“传令土营,立刻准备进行第二次爆破!”
镜头一转,却并不是宝庆战场的任何一处,而是出现了一个之前曾经爆发过战斗的地点。
【天津,大沽炮台。】
大清郡王,咸丰皇帝的表哥僧格林沁就站在重新修复的大沽炮台塔楼最高处,手中拿着一个望远镜,表情严肃地注视着远处的海面。
一支由大约二十艘钢铁战舰组成的英法联军舰队,正拉着汽笛,在滚滚的浓烟喷薄中划破平静的海面,缓缓逼近大沽炮台。
“来了!”
僧格林沁的右手不由握紧,双目中燃烧着火热战意,对着周围的部下们沉声开口。
“传令下去,按照之前的计划,做好迎战准备!”
【就在宝庆府激战正酣之时,由于咸丰皇帝拒绝英国公使入北京交换《天津条约》及补充文本,并拒绝外国公使驻扎北京,英法联军于咸丰九年五月再度卷土重来,对天津大沽炮台发动了第二次进攻。】
在英国人的旗舰上,负责此次进攻行动的英军舰队司令官贺布(James hope)和法国司令官沙内(Jean-baptiste page)两人脸上都洋溢着期待和轻松的笑容。
贺布嘴唇上的八字胡一跳一跳的,用纯正的伦敦腔开口道:
“沙内阁下,这一次终于轮到你我来用这个东方的古老、落后国度获取进身之阶了。”
沙内呵呵一笑,下巴微微抬起。
“我听说,上次的那些家伙可是仅仅只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便攻克了这座大沽炮台,你我若是让对面的清军支撑过今晚的话,恐怕难以和额尔金伯爵和格罗男爵两位大人交代。”
贺布嗤笑一声,倨傲地开口道:
“一个下午?”
“我只需要两个小时的时间,就能让这些愚蠢无知的东方人知道,什么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