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很生气。
朱标和朱元璋的政治思想,那是一脉相承。
朱元璋所推行的各种政策,朱标从来就没有反对过。
偶尔有些时候朱标会表达不同意见,但那也就是觉得自家父皇做得太过火了,杀的人太多了。
这里有个重点,朱标是认为老朱杀人太多,而不是觉得老朱不该杀人。
杀多杀少,本质上还是一码事。
杀或者不杀,那就是两码事了。
很多人觉得朱标是个仁君,但朱元璋心中非常清楚。
朱标对比自家老爹朱元璋肯定是会显得更仁慈,杀人更少的。
可只要是该杀人的时候,朱标同样不会手软。
正是因为放心这一点,朱元璋才放心大胆地扶持朱标。
三公九卿,六部尚书,所有朝中文武重臣全都在东宫有一个座位,都是朱标的太子东宫属官。
这啥概念?
别说是整个大明,就是翻遍华夏上下五千年历史,朱标这待遇也是独一份!
现在,竟然有人拿刘据这个脑子拎不清的家伙来和朱标相提并论。
老朱恨不得把这些家伙的脑袋都给揪下来。
刘据,凭什么和标儿比?
朱高炽看着朱元璋义愤填膺的表情,心中多少有些尴尬。
毕竟朱高炽的爹是老四朱棣,不是朱标。
朱高炽干咳一声,附和道:
“刘据此举,的确是太不合适了。”
朱元璋骂了一通,心中的气出了不少,道:
“所以说刘彻还是比较宽容的,若是换了朕,那个瑕丘江公踏进东宫的一瞬间,刘据就应该滚出东宫了!”
谷梁派,刘彻看不上,朱元璋一样也看不上。
要是真按照谷梁派的理论,朱元璋就应该当一辈子的乞丐,成为饿死在道路旁边无数枯骨的一员。
怎么敢造反的?
无君无父啊!
谷梁派最痛恨的就是朱元璋这种不听话还敢造反的臣子,最喜欢的就是那种给皇帝当一辈子牛马,虽死无怨的笨蛋。
朱高炽连连点头:
“皇祖您说得太对了,刘据后来的结局,也证明了他确实就只能是这种下场。”
朱元璋嗯了一声,淡淡道:
“皇帝是这个世界上最简单,也是最复杂的职业。”
“想明白怎么治国,用好该用的人,这国家也就能顺顺当当了。”
“汉武帝啊,还是浪费太多时间在国政上了。”
“若是他能身体力行教导刘据,也不至于让刘据变成这种样子。”
……
大汉世界。
所有人的目光,唰一下就投注到了太子刘据身上。
刘据傻眼了,汗水不断地从额头冒出。
“父皇,儿臣……”
坐在皇位上的汉武帝哼了一声。
“金幕说的对,还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在历史上,刘据找了瑕丘江公当老师。
在这个世界,刘据依然还是找了瑕丘江公当老师!
谷梁派如影随形,无论哪一个世界都不缺席于刘据身边。
卫青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属于霍去病的座位,心中一声暗叹,起身道:
“陛下,太子殿下也是一时糊涂。”
“瑕丘江公已经被逐出东宫,足见太子殿下已然痛改前非。”
“还请陛下明鉴。”
刘据是卫青姐姐卫子夫唯一的儿子。
卫青别无选择,必须力保刘据。
便在此时,江充不冷不热地开口道:
“是吗?我怎么记得将瑕丘江公赶出东宫,是陛下亲自下旨呢?”
在这条世界线上,的确是汉武帝亲自下旨才把瑕丘江公赶出长安城的。
卫青深吸一口气,道:
“陛下乃是太子殿下的父亲,太子殿下也悉心接受了陛下的训斥和教导。”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若是仅仅因为太子殿下这一点小错误就惩罚,有损陛下的威望。”
“更何况陛下之前为太子殿下修建博望苑,本就是希望太子殿下能和天下各种人才接触。”
“瑕丘江公入宫,并不代表着太子殿下就一定会采纳谷梁派的做法。”
江充并没有任何退让,直接开口道:
“是这样吗?若我没有记错的话,前不久太子殿下还公然选择将来不会选择陛下的治国理念呢?”
“在场的诸位大汉重臣,包括平阳侯你当时也听得清清楚楚吧?”
其他大殿中的大汉群臣看着江充和卫青唇枪舌剑,心中都非常震惊。
这什么情况?
江充这个平日里只会躲在后面暗箭伤人的毒蛇,今天竟然直接站出来和卫青打擂台了?
卫青显然也有些意外,但并未乱了阵脚,开口道:
“太子殿下之前是说过这样的话,但陛下已经惩罚过太子殿下了。”
“太子殿下本人也跪在寝殿外三天三夜,表明了认识错误的决心。”
“既然改正了,那就不应该抓着过去的事情不放!”
江充还准备说些什么,皇位上的汉武帝已经冷冷开口。
“行了,都给朕闭嘴吧。”
大殿立刻就变得安静了下来。
汉武帝没有任何表情地环视了众人一圈,冷冷道:
“卫青说得有道理,太子之前做错了事,付出了代价,那就过去了。”
“但据儿,你也要记住。知错得能改!改不了,继续犯错,那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大汉皇太子,明白了吗?”
刘据赶忙跪下。
“儿臣明白,儿臣一定痛改前非!”
汉武帝呼出一口气,心情变得极差,摆手道: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都散了吧。”
群臣纷纷离开,脚步都很快。
生怕慢了几秒钟,汉武帝改变主意,掀起一场惊天动地的巨大政治风暴。
刘据忐忑不安,和卫青同行。
“舅舅,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江充那个家伙,摆明了是盯上本宫了!”
卫青神情一如既往地沉稳,平静道:
“太子殿下稍安勿躁,江充跳得越高,摔得就越重。”
“之前的事情我们都已经处理完毕了,接下来只需要等他继续做更多的小动作,我们就能抓住他的马脚!”
看着卫青镇定自若的模样,刘据顿时感觉安稳不少,点头快步离去。
东宫之中,还有一些讲师和瑕丘江公关系不错。
本着宁杀错不放过的原则,刘据决定一回去就让这些人统统卷铺盖走人。
另外一边,霍光身形一转,进入旁边某个偏殿。
环顾一圈,霍光在不远处的阴影中发现了安静站立的金日磾。
“你现在越来越像个鬼了。”
霍光忍不住埋怨了一句。
这段时间,按照卫青的意思,霍光明里暗里都和金日磾接触了不少次。
还真别说,挺投缘的。
金日磾淡淡道:
“如果被陛下发现咱们私下接触,咱俩都会死。”
霍光冷笑道:
“那你还在宫中和我见面?”
金日磾呵呵一笑,道:
“在宫里,陛下才没有那么多耳目。”
“你我家中,可就未必安全了。”
说完,金日磾将一张纸塞进霍光的手中,转身离开。
江充和李广利同车离开皇宫。
李广利忍不住道:
“你怎么搞的?应该提前和我说一下。”
李广利说的是刚刚江充突然对刘据发难的事情。
若是能提早通个气,大家配合一下,预谋组织一下,或许就不会被卫青三言两语化解掉江充的攻势了。
江充表情阴沉,过了好一会才道:
“你不知道,陛下已经派金日磾暗中调查霍去病的车祸案了。”
“什么?”李广利大吃一惊,不敢置信地看着江充:
“你不是说了,所有的首尾都处理干净了吗?”
江充冷冷地说道:
“凡是做过的事情,就一定会留下一些痕迹。”
“纵然这些痕迹不会成为直接指向我们的证据,但也会让陛下怀疑我们!”
对于臣子来说,帝王的怀疑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尤其是像江充这种专门干脏活的工具人来说,一旦汉武帝开始怀疑起江充,那江充的性命也就到头了。
李广利目光乱转,心中已经有了退缩之意。
这江充看来是要完蛋了,接下来的日子离他远点?
李广利现在已经是堂堂的汉朝大司马,加上昌邑王刘髆的存在,就算是不和江充结盟,小日子也能过挺好。
江充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李广利。
“侯爷是不是想着如果跟我割席,你还能自保?”
“恐怕已经晚了。我这么说吧,只要我江充垮了,就算是被人当场杀死,侯爷你也是一定跑不了的。”
说话时,江充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嘲讽。
真以为上了江充的船,还能随随便便下去?
那江充这么多年的阴私活岂不是白干了?
李广利呆若木鸡。
“你……”
过了好一会,李广利醒悟过来。
“你打算怎么做?”
江充淡淡道:
“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了霍去病!”
“只要霍去病一死,整件事情自然也就结束了,不会再有人去关注那些细枝末节。”
李广利差点跳了起来。
“江充,你疯了吗?”
霍去病这种朝中重臣,在出了车祸之后突然又暴毙。
以汉武帝的心性和对霍去病的喜爱,这绝对是一件捅破天的大事!
江充阴冷一笑:
“我疯了?不,你错了,我这是给你机会!”
李广利下意识道:
“什么机会?”
江充冷冷道:
“陛下已经老了,如果在霍去病暴毙后伤心过度突然去世,也很正常吧?”
李广利如遭雷击,不敢置信地看着江充。
“你……你是真的疯了!”
杀了霍去病也就算了,江充竟然还把主意打到了汉武帝身上?
江充怒道:
“我疯了?我告诉你,我没疯,我只是快死了!”
“李广利,你如果不想被我牵连着一起死,那你就跟我干!”
李广利怒道:
“这种弑君谋反的事情,我怎么和你干!”
江充脸上露出阴狠的表情,道:
“霍去病一死,大司马就剩你一个。陛下若是再死,长安城中群龙无首。”
“我们只要从陛下那里取来兵符,你作为大司马就能名正言顺地控制整个长安。”
“到时候,我们可以伪造一份陛下的遗诏,传位给你那个侄子,大汉昌邑王刘髆!”
李广利定住了。
江充看着李广利,悠然道:
“海西侯,要么你看着我死,然后被我牵连而死。”
“要么你和我一起赌一把,事成之后,你就是大汉最尊贵的外戚。昌邑王年幼,将来大汉的朝政还不是你我二人说了算?”
“何去何从,你自己选吧。”
车厢内顿时变得极为安静,只有车轮辚辚的行驶声不断传进来。
良久,马车在李广利的府邸大门口停下。
李广利终于开口了。
“江大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随我进府,好好聊一聊吧。”
江充心知李广利已经被自己基本说服了,露出笑容。
“也是,这件事情的确需要好生计较一番,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
金幕中,视频继续播放着。
【在群臣的反对声浪中,刘据的太子之位摇摇欲坠,出现了不稳固的迹象。】
皇后卫子夫惶恐不已,派人找来了卫青。
“阿青,你帮帮阿姊,帮帮据儿!”
“只有你能帮阿姊了,求你了。”
面对着自家长姐的苦苦哀求,卫青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这位大将军深吸一口气,缓缓道:
“阿姊你放心吧,我这就去求见陛下。”
镜头一转,刘彻在偏殿中召见了卫青。
说是偏殿,但那是和正殿相比。
寻常人家一整套房屋的面积,都远远不如这座偏殿。
如此巨大的宫殿,此刻只有刘彻和卫青两人。
君臣见礼完毕,刘彻让卫青坐在了早就已经准备好的坐席上。
卫青直截了当地开口道:
“陛下,臣是为了最近长安城中有关太子的流言而来。”
刘彻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淡淡地开口说道:
“什么流言?”
卫青道:
“城里人都说,陛下随时可能会废太子。”
“臣忝为太子娘家唯一的舅舅,不得不斗胆前来请问陛下,究竟是否真有此事。”
刘彻愣了一下。
他是真没想到,一直以来都低调谦恭谨慎的卫青,今天竟然如此单刀直入。
这可不是卫青的风格!
卫青说得还真没错。
一直以来,华夏血脉以男子为尊。
而太子刘据,身体内的一半血脉是来源于卫子夫,也就是卫氏家族。
作为卫氏家族的族长,卫子夫的亲弟弟,卫青完全有理由光明正大地参与到任何跟刘据有关的事情中。
说简单一点就是,刘据体内的一半血脉和冠名权属于刘彻,另外一半血脉属于舅舅卫青!
这就是华夏传统中,“舅舅”这个亲戚的特殊性。
一定要严格地遵循古礼,那么舅舅对侄儿的管教优先级是比伯伯、叔叔更高的,只排在祖父、父亲之后!
刘彻呼出一口气,缓缓道:
“你觉得朕会相信这些流言?”
卫青微微低头,道:
“臣相信以陛下的英明,是肯定不会相信这些流言的。”
“但流言纷纷,人心不安,臣还是希望能得到陛下的金口玉言,也好对皇后娘娘和卫氏家族有个交代。”
刘彻嗯了一声,却没有开口说话。
卫青道:
“臣可以保证,下一次出征漠北,臣一定不会输给伊稚斜。”
刘彻眉头扬了一下,还是没有开口说话。
卫青继续道:
“若伊稚斜当真敢来和臣决战,臣会让漠南从此成为大汉的疆域。”
刘彻这才露出笑容。
“很好,你能做到吗?”
卫青抬头看着刘彻,同样也笑了。
“若是臣做不到,再请陛下废太子不迟。”
刘彻呵呵大笑,拍了拍卫青的肩膀。
“卫卿啊,朕也和你说说心里话。”
“汉家庶事草创,加四夷侵陵中国,朕不变更制度,后世无法。不出师征伐,天下不安。”
“天下言论汹汹,都说朕劳民伤财,但朕就若不劳民,如何能得天下太平?”
“朕内心深知,若后世又如朕所为,是袭亡秦之迹也!”
“太子刘据,敦重好静,必能安天下,不使朕忧。欲求守成文治之主,安有贤于太子者乎!”
“皇后和太子有不安之意,卿家现在就可以立刻前往面见她母子二人,以朕此番言论晓之,朕无忧矣!”
卫青松了一口气,站了起来,毕恭毕敬地对着刘彻行礼。
“臣可以保证,下一次对匈奴的大战,陛下必然无忧!”
……
镜头一转,一身戎装的卫青,带着霍去病站在了皇后卫子夫的面前。
“皇后,臣去了。”
卫子夫屏退左右,紧紧地握住卫青的手。
“阿青,你能赢吗?”
卫青沉默片刻,开口道:
“未曾开战,焉知胜败?但这一次,我必须得赢。”
卫子夫点了点头,郑重道:
“阿姊信你。”
卫子夫又拉住一旁霍去病的手。
“去病啊,此番出征,一定好好照顾自己。”
“据儿就靠你和舅舅了。”
霍去病重重地点头。
“大姨,您就放心吧,去病一定会跟随舅舅凯旋归来!”
镜头再度一转,长安城宗庙外。
卫青和霍去病对视一眼,微微点头。
“出发!”
两位大汉名将,各自率领五万骑兵,踏上了前往漠北的征途。
……
漠北。
卫青所率的三万五千骑兵,和伊稚斜单于率领的匈奴王庭主力正面相遇。
“李广将军还是没有消息吗?”
听到这个消息后,卫青身边的诸多部将都很惶恐。
“大将军,要不然咱们先暂避锋芒,等待李广将军率部前来会合?”
卫青微微抿起嘴巴,脑海中浮现出皇宫中长姊卫子夫那分别时带着担忧和期盼的眼神。
卫青叹了一口气,表情变得坚定起来。
“不等李广了,传令下去,全军准备迎战!”
镜头再一转,到了狼居胥山的山脚。
行军司马赵破奴有些不安地凑近霍去病,轻声开口道:
“侯爷,真要封禅吗?”
“就怕陛下真的会生气啊。”
霍去病看着面前高高的狼居胥山,脑海中同样浮现出离别时大姨娘卫子夫的眼神,以及表弟那惶恐不安的表情。
年轻的霍去病笑了笑,语气平静地开口。
“上山,本侯今日封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