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幕中,视频继续播放着。
十余万汉军缓缓撤退,匈奴人紧追而至。
负责殿后的路博德脸上没有任何慌乱的表情,沉声开口。
“弩手注意,发射!”
嗖嗖嗖。
密集的弩矢瞬间覆盖了第一波进入射程的匈奴人。
冲在最前方的匈奴骑兵们人仰马翻,倒成一团。
后面的匈奴人立即踩着前方人的尸体,继续冲锋。
“弓箭手准备!”
嗖嗖嗖。
又是一轮密集的箭雨。
等匈奴人继续逼近后,在最后方的辎重车中,汉军的长枪手也派上了用场。
凭借着辎重车的掩护,长枪手在后方疯狂捅刺。
匈奴人接连落马。
作为先锋的左大将见势不妙,立刻大喊。
“发鸣镝,先暂停追击!”
路博德见匈奴人停下脚步,也不恋战,继续率部徐徐退去。
“不好办啊,得马上禀报大单于!”
且鞮侯单于得知了情况之后,很快下了新的命令。
“绕路,从山谷之中发起进攻!”
一个时辰后。
在汉军撤退的道路两侧山谷之中,杀出了许多匈奴人。
他们纷纷射出弓箭,朝着汉军袭来。
汉军早有准备,举盾抵挡。
匈奴人正待继续冲锋,两侧的山间突然射出诸多箭矢。
赵充国领兵从山腰上杀出,截断了这支匈奴追兵。
“有埋伏,快逃!”
匈奴骑兵慌不择路,四散而逃。
一番杀戮后,山谷中留下数百具匈奴人尸体。
赵充国哼了一声。
“这些个匈奴人,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
赵充国想了想,将所有匈奴人的首级全部割下,在地上摆放起一座京观。
两个时辰后,且鞮侯单于带着诸多匈奴贵族将军来到京观面前。
看着面前这么多颗死不瞑目的匈奴人首级,且鞮侯单于大怒。
“好个李广利,这是在和本单于示威啊!”
“给我继续追!”
匈奴骑兵不断从各个地方出现,对汉军发动突袭。
汉军同样也非常犀利地反击,在许多地方有针对性地设下埋伏。
双方各有损失。
但在最后方,路博德率部铸成一道坚固防线,让且鞮侯单于率领的匈奴主力没有得到任何机会。
进入群山之中,地形狭窄,匈奴人的集团冲锋只会导致被集团收割,极大地阻碍了他们的发挥。
李广利一路南撤,逐渐靠近了浚稽山。
到这里,这位一度沮丧的汉军主将来了信心,召集众人。
“诸位,明日我们原地对匈奴发起反击,就在这处山中发挥出我们的优势,将他们彻底击败!”
之所以在浚稽山才反击,是因为汉军对之前的地形都不熟悉。
浚稽山这一带,李陵两年前绘制了极为详细的地图,覆盖了周围多座山头。
李广利在地图上指指点点,很快就安排了各个将军的任务。
翌日。
汉军所有将士早早起床做饭,等待着匈奴人的来袭。
但一直等到日上三竿,匈奴人竟然完全没有出现。
“跑了?”
李广利惊疑不定,思考过后决定再等待一段时间。
日头西斜,即将黄昏。
匈奴人依旧没有出现。
很显然,匈奴大军已经放弃了追击。
这让李广利怅然若失。
撤退诱敌,这是李广利所有计策中的最后一条。
没想到,且鞮侯单于竟然识破了李广利的这一计,果断撤退了。
赵充国提议道:
“大将军,既然匈奴撤退了,我们不如反身追击?”
李广利瞪了一眼赵充国:
“军粮都要没了,你让我拿什么追?”
“行了,班师吧。”
十三万汉军翌日动身南下,在没有追兵的情况下,安然回归漠南。
【此战,李广利会同路博德,和且鞮侯单于率领的匈奴主力鏖战十余日,各有胜负,最终无功而返。】
【剩余的两路兵马中,韩说并未寻找到匈奴骑兵的踪迹,老将公孙敖碰上匈奴左贤王狐鹿姑,恶战一番后平分秋色,也撤兵回归。】
【这场大战就此宣告结束。】
西汉世界中,众人目光嗖一下就集中到了李广利的身上。
李广利擦了擦额头汗水,道:
“陛下,是臣无能。”
坐在皇位上的汉武帝语气非常平静地开口:
“能和匈奴单于恶斗半个月并安然而归,你还算是一个比较有本事的。”
“朕也不怪你就是了。”
李广利赶忙谢恩。
坐在李广利身旁不远处的卫青表情同样也是非常平静,似乎一切事情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霍光从侍中们的办公房走出来,准备前往大殿时,身后突然传出了声音。
“冠军侯的病情怎么样了?”
霍光站住脚步,对金日磾道:
“还可以,现在已经能坐起来了。”
金日磾嗯了一声,淡淡道:
“那就好,希望冠军侯能早日康复。”
说完,金日磾和霍光擦肩而过。
霍光正疑惑间,耳旁传来一句几乎细不可闻的话语。
“小心江充李广利。”
霍光愕然抬头,只看到金日磾正在离去的背影。
霍光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平静,朝着不远处的大殿走去。
正好是散朝时分,许多大臣纷纷从台阶上走下。
卫青看到等候的霍光,点了点头。
“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坐进了汽车之中。
卫青缓慢发动了汽车,在发动机沉稳的轰鸣声中,汽车不疾不徐地离开了皇宫。
霍光不敢怠慢,立刻将今天和金日磾之间的奇怪对话和盘托出。
卫青视线并没有离开眼前的道路,在一辆辆汽车和马车之间穿行着。
过了一会,卫青才慢悠悠地开口道:
“你最近是不是很少在侍中们的办公房见到金日磾?”
霍光点了点头,道:
“是,他似乎在完成陛下交代的某个任务。”
卫青嗯了一声,又过了一会才开口道:
“从今天开始,你睡在去病儿隔壁的那个房间,若没有其他要事,绝对不能离开。”
霍光愣了一下,道:
“舅舅你的意思是?”
卫青笑道:
“没什么,金日磾不会无缘无故地示警,小心一些也是好的。”
霍光有些疑惑:
“可我和金日磾也没那么熟悉啊,我都不确定是不是应该听他的话。”
卫青呵呵一笑,道:
“你前几年被陛下撤职,前不久才官复原职,之前有些视频内容你没有看到,有这样的疑惑很正常。”
“你就按照我的话去做便是了。”
汽车先到的冠军侯府。
等霍光下车后,卫青才开车回到了自己的平阳侯府。
“去把公主殿下请到书房来。”
片刻后,汉武帝的亲姐姐平阳公主来到书房中。
“卫郎,出什么事情了?”
这位平阳公主年纪虽大,但举手投足间那种出身皇家的雍容华贵,依旧让人难以直视。
卫青温和地笑了笑,道:
“想让公主见证一些事情。”
又过一会,书房门被敲响。
“进来。”
一名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平阳侯家将走了进来,俯身行礼。
“公主殿下,主公。”
卫青对家将道:
“说说你今天的发现。”
家将道:
“主公,今日也发现了盯梢的人,还是之前那两个。”
“不过他们也和之前一样,什么都没有做。”
平阳公主眉头皱起。
卫青继续开口道:
“你第一次发现他们是什么时候?”
家将有些疑惑地看了卫青一眼,但还是老实回答:
“是主公让我们暗中注意有没有人盯梢的第一天,也就是冠军侯出车祸的第二天。”
“什么?”平阳公主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问道:
“是谁竟然敢暗中盯梢卫郎?”
家将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回公主的话,主公之前让我们不要打草惊蛇,所以我们暂时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一方面派来的人。”
平阳公主哼了一声,转头埋怨卫青。
“卫郎,这种事情怎么现在才告诉本宫?你对本宫这么见外吗?”
卫青温和一笑,握住平阳公主的手。
“公主误会了,你我夫妻本就是一体,道理我岂能不知?”
“若我当真不懂道理,公主今日也不会来到书房。”
平阳公主脸色好了不少,对卫青道:
“卫郎,你打算怎么做?”
不知何时,那名家将已经悄悄离开书房,并将门关上。
卫青反问了一句:
“公主殿下希望我怎么做?”
平阳公主冷笑道:
“当然是把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抓起来,要是他们敢反抗,就杀了!”
说完后,平阳公主迟疑几秒,道:
“罢了,卫郎你平日低调,这种事情能不做就别做,不如本宫明日进宫一趟,正好也好些天没去了。”
卫青露出笑意,认真地对着平阳公主叮嘱道:
“公主切记,此事你只能告诉陛下一个人,就算是皇后和太子殿下也绝对不要吐露一个字,明白吗?”
平阳公主吃惊地瞪大眼睛。
“这是为何?”
从血缘上来说,皇后卫子夫和太子刘据才是卫青真正的亲人,怎么会瞒着她们?
卫青笑了笑,柔声道:
“公主殿下相信卫青吗?”
平阳公主呼出一口气,伸手点了一下卫青的额头。
“你从小就是这么神神秘秘的,真是,服了你了。”
“对了,最近从太医院那边弄了一些求子汤,你今晚可不能偷懒。”
卫青表情突然有些凝固,过了好一会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公主,咱们都已经连续十天了,要不……休息两天?”
平阳公主大怒:
“好你个卫青,本宫看你分明就是嫌弃我,说我是老母鸡下不了蛋!”
“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今晚你若是敢不来,本宫明天就去宫里告你的御状!”
……
金幕中,视频继续播放着。
镜头一转,苏武一个人坐在羊圈中,看着面前仅有的五头公羊,露出怒容。
“这些丁零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苏武被且鞮侯单于流放到这里,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仅有的活物就是这二十头公羊。
苏武对这些公羊悉心照料,几年相处下来也颇有感情。
但卫律手下那些丁灵人,为了逼迫苏武投降匈奴,经常前来偷羊。
后来被苏武发现,干脆又改为强抢。
昨天,仅剩的八只公羊中又有三只最年轻的被丁灵人趁着苏武入睡的时候偷走。
这如何不让苏武感到愤怒?
突然,一阵马蹄声响起。
苏武警惕地抄起身边的使者节杖,注视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几年下来,这节杖上原有的各种装饰物都已经磨损掉落,如今只是一根光秃秃的木棍了。
一队骑兵来到了苏武的木屋前。
为首的一名匈奴中年贵族跳下马,来到苏武面前。
“你就是苏武?”
苏武对这名匈奴贵族有些印象,回忆了一下,道:
“於靬王?”
对方露出了惊喜的表情,笑道:
“没错,我就是於靬王。”
这位於靬王的身份并不简单,他是且鞮侯单于同父同母的亲弟弟,伊稚斜单于最小的儿子。
苏武脸色变得冰冷,道:
“我是不会投降匈奴的,还请於靬王死了这条心吧。”
於靬王不以为意,笑呵呵地开口道:
“我兄长才是匈奴单于,你愿不愿意投降,我并不在意。”
“我只是刚好前来打猎,正好听说了你这么一位奇人就住在附近,所以前来探望一番。”
“哦对了,你可能不知道,我家王妃的生母是曾经你们汉朝的公主,她经常和我说一些关于汉朝的事情,我对此很感兴趣。”
苏武脸色微微和缓了一点,点了点头。
於靬王继续道:
“我看你身上衣服破旧,不如我送你一套?”
苏武摇头。
“我不会接受匈奴人的赠礼。”
於靬王身边的随从忍不住了,怒斥道:
“苏武,你只不过是大匈奴的囚犯,竟敢对尊贵的於靬王这样说话!”
於靬王瞪了随从一眼。
“立刻向苏大人下跪道歉,然后滚出去!”
随从战战兢兢地下跪,磕头道歉后惶恐离开。
於靬王重新露出笑容,正色道:
“苏先生,我知道因为兄长将你囚禁在这里,你心中有怨气。”
“但你也要考虑一下,你身上的衣物已经破损到这种程度,是没办法渡过接下来这个冬天的。”
“假如你活活冻死在这里,将来又怎么可能有机会回归汉朝呢?”
苏武闻言,有些疑惑地看着於靬王:
“难道你愿意帮助我回归?”
於靬王笑道:
“我这么说吧,虽然我家兄长是单于,但我在王庭中说话是没什么分量的,因为我并不想和我那位当左贤王的侄儿狐鹿姑为敌。”
“想要兄长释放你是不可能了,或许将来狐鹿姑侄儿继位大位后,我可以帮你说几句好话。”
苏武哦了一声,默然不语。
於靬王继续笑道:
“不管怎么说,你肯定是好久没有和别人说过话了。”
“走吧,和我说说你心目中的汉朝,其实我也很好奇那是什么样子的。”
镜头一转,於靬王和苏武两人坐在火堆面前。
於靬王仰头喝下一杯酒,感慨道:
“我也曾经听我王妃的母亲说过关于汉朝的事情,不过她毕竟是个女人,从小到大都在长安也没去过别的地方。”
“若非苏大人的讲述,我竟不知道原来汉朝竟然是如此广袤。”
苏武平静道:
“大汉有山川河流,平原丘陵,许多地方就连一年四季的气候也都各异,传说中岭南更是四季如夏炎热异常。”
“别说是於靬王你了,就是我苏某人也时常以未能走遍华夏大好河山为憾事。”
於靬王笑着点了点头,又斟满了一杯。
“来吧,喝一杯,为了你的大汉!”
苏武看了於靬王一眼,迟疑片刻,举起了酒杯。
镜头一转,於靬王打猎归来,笑呵呵地将一只鹿放在了苏武面前。
“苏大人,你之前不是说汉人也喜欢吃鹿肉吗?今天让你尝一尝匈奴人的做法。”
苏武正待开口,於靬王立刻道:
“我知道,你不愿意拿我们匈奴人的东西,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哦,不食嗟来之食。”
“但你为我讲述汉朝风貌,我也不能一点回报都没有吧?”
“你们觉得我们匈奴人是蛮夷,那我按照你们的礼数用这只鹿作为回礼,你就不应该拒绝。”
苏武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一会於靬王,道:
“我真的不会因为一只鹿就投降你们匈奴的。”
於靬王忍不住笑出了声:
“对呀,既然你不会因为一只鹿就投降,那你为什么连和我一起吃这只鹿都不敢呢?”
苏武无语片刻,被於靬王拉着走到火堆旁边坐下。
镜头不断流逝,苏武和於靬王每天都坐在一起,听着苏武讲述关于汉朝的诸多事情。
苏武还是很谨慎的,每当於靬王询问到一些可能和军事方面有关的东西时,从不回答,於靬王也并不在意。
“真想去长安看一看啊!”
这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於靬王发出的感慨了。
大汉的繁荣和富庶,真的远远超出了於靬王的想象。
这位於靬王当然去过西域,但西域中的景象和苏武口中的长安,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苏武随口说道:
“你若是投降大汉,至少也能封个列侯,将来不就能世世代代都居住在长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