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青瞪了霍去病一眼。
“好好开车!”
霍去病哈哈笑道:
“放心吧舅舅,我可是长安第一车神。”
卫青怒道:
“你刚刚差点就撞上一个孩子了,你知不知道孩子总是喜欢到处乱跑,和大人不一样的?”
“要是那孩子突然往路中间一蹦,你是不是就……”
霍去病头大如斗,打断了卫青:
“舅舅,降速了,降速了,你说正事!”
看汽车速度明显降下来,卫青脸色和缓不少,这才淡淡道:
“时机没到。”
霍去病一脸疑惑。
霍光见状,解释了一句。
“舅舅的意思是,今天这件事情只是在金幕中发生,并不是现实发生。”
卫青当然不是霍光的亲舅舅,但霍去病要求霍光必须这么叫,卫青也从未表示反对。
霍光继续道:
“而且就算是现实中发生了,这件事情也并不是原则性的问题,不足以让李广利倒台。”
“如果我们此时站出来对李广利发难,起不到击垮李广利的后果,可能还会让他提高警惕。”
“所以还不如耐心等待下一个机会。”
霍去病沉默半天,对着霍光道:
“你是怎么能从‘时机不到’四个字里解读出这么多的?”
卫青笑了起来。
“论打仗,十个阿光也不如你。但论为官,你们两兄弟正好就反过来了。”
霍去病哼了一声,左脚离合右脚油门,换到了三挡,道:
“那究竟什么时候才是合适的时候?”
“听姨娘说,最近那个李夫人在宫里也不老实,总是跑去其他妃子那边串门。”
“我看这些姓李的就烦!”
李广、李敢,现在又来了一个李广利。
卫青霍去病确实和李姓之人不太对付。
卫青笑了笑,又看了后座的霍光一眼。
霍光心领神会,道:
“舅舅的意思是,咱们现在最好的方式便是以不变应万变。”
“如果什么都没变,将来太子殿下一登基,李家立刻就会完蛋。”
“李广利他们肯定也知道这一点,陛下如今年事已高,他们才是最着急的那一方。”
“急了,就一定会想各种办法。我们只要不犯错,他们就一定会犯错。”
“等他们哪天犯的错误足以葬送自己,就是我们应该发动的时候了。”
说话间,霍去病已经将汽车开到了卫青的平阳侯府大门口。
卫青露出笑容,拍了拍霍去病的肩膀。
“看到了吧?今后若是我死了,你就老实听阿光的话,凡事不要自作主张!”
霍去病哑然几秒,怏怏点头。
砰一声,卫青将车门关上,霍去病一脚油门,朝着冠军侯府开去。
霍光的家就在冠军侯府隔壁。
开着开着,霍去病突然冒出了一句话。
“我怎么感觉,你小子才是舅舅的亲侄子呢?”
霍光愣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尴尬一笑。
金幕中,视频继续播放着。
凯旋的李广利终于进入了玉门关城之中,心中感慨不已。
因为第一次西征失败的缘故,刘彻勒令李广利不得进入玉门关,李广利只能在玉门关外苦等将近两年时间。
如今,李广利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入关,前往长安接受奖赏了。
高兴之余,李广利心中依旧有些几分担忧。
这一次,六万汉军的战斗减员超过了一万五。
其中将近一万士兵,都是因为将官们肆无忌惮的喝兵血,导致缺乏物资而死的。
这会不会让陛下动怒?
事实已然如此,李广利也只能等待了。
长安,皇宫御书房。
“大宛马终于回来了,哈哈哈。”
刘彻开怀大笑。
御书房中随侍的几名侍中,也是纷纷开口,各种赞扬刘彻和大汉。
一名宦官走了进来。
“陛下,这是贰师将军随军主簿的密折。”
刘彻闻言就是一怔。
主簿,也就是负责记载功劳簿的官员。
一般都是由朝廷任命,和主将没有什么关系的法家官员出任。
为的就是防止主将或者军队之中的其他人冒领军功,同时也能起到监视耳目的作用。
刘彻没有说什么,打开了这主簿的密折。
“……将官多贪污士兵军饷、物资,导致数千士兵饿死。”
“贰师将军明知此事,却无动于衷。”
刘彻看着,脸色不觉变得阴沉下来。
“这个李广利!”
当年卫青、霍去病时代,可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卫青,那是出了名的爱兵如子。
霍去病虽然会用饥饿来逼迫士兵激发潜力,但以冠军侯的高傲,从来就不屑于去贪污士兵们那点军饷物资,更不会允许哪个部下将官这么做。
甚至就连李广、公孙敖、公孙贺、赵破奴等其他大汉二流、三流将军们,也都没有搞出过这种事情来。
将官场上的乌烟瘴气带到军队中,李广利确实是大汉独一份,别无分店。
沉默片刻后,刘彻开口道:
“霍光,金日磾,你们看看这个,给朕出个主意。”
两名就站在刘彻身边的侍中先后拿起密折,看了一遍。
金日磾沉吟片刻,开口道:
“贰师将军此番西征先败后胜,西域诸国威服,有大功于大汉,这是不争的事实。”
“但克扣兵饷之事,的确也是贰师将军有失监察。”
刘彻将目光转向霍光。
霍光道:
“有功当赏,有过也该惩罚。不过,惩罚也可分为明惩、暗惩。”
“此乃陛下圣心之念,臣不敢妄言。”
刘彻嗯了一声,淡淡道:
“朕明白了。”
很快,李广利回归长安城。
刘彻举行了盛大的祭天献俘仪式,长安城中万人空巷,都来围观。
西域的胡人,大多高鼻深目,发色有红、黑、金、褐多种,长相和中原汉人完全不同。
虽然这些年丝绸之路常有西域商人前来,但一次性这么多俘虏,对长安老百姓们来说也是个稀罕事。
“哎呀,这些个西域的国王、大臣们,居然也是两只眼睛两只手两只脚呢。”
“怎么,你觉得西域国王就该是四只脚六只手?”
“你不懂了吧,听说那西域必经之路上有座火焰山,山里有个红毛妖怪就是三只手六只脚的。”
“呵呵,早和你说过了,平时没事少看那些小说家胡编乱造的志怪书籍!”
这一次西域诸国几乎是全部都派来了使者,比上一次的规模还要更大。
这让刘彻的虚荣心又一次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在献俘祭天仪式上,对李广利等有功之臣的奖赏也都以圣旨的名义颁布。
“贰师将军李广利领兵征讨西域有功,封为海西侯,食邑八千户!”
李广利听到这个旨意的瞬间,明显愣了一下。
但他反应很快,立刻下跪谢恩。
汉初世界中,刘邦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这个李广利,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一旁的太子刘恒也露出笑容。
“刘彻这小子,还算公正。”
看似李广利得到了厚赏,实则不然。
李广利这一趟的功劳下来,其实是应该封个万户侯的。
但刘彻并没有给,只是给了李广利八千户的食邑。
扣掉的两千户,其实就是对李广利的隐形敲打。
大汉的士兵,可不是随随便便让你来这么浪费、消耗的!
曹参哼了一声,颇为不满地开口道:
“李广利这小子还能封侯,便宜他了!”
黄老学派,道法自然。
万物皆有自我生长规律,人当然也不例外。
李广利纵容麾下将官喝兵血,让大量士兵死亡,这显然违背了“道法自然”的观念。
周勃闷声闷气地开口道:
“将士们马革裹尸,理所当然。”
“但在战场上没有被敌人杀死,却在战场外被自己的上司活活饿死,简直是大汉的耻辱!”
汉初君臣,都对李广利和他那群属下十分鄙夷!
金幕中,封赏的旨意还在继续诵读着。
“军士赵弟斩杀郁成王有功,为新时侯。”
“赵始成功最多,为光禄大夫。”
“上官桀敢深入,为少府。”
“李哆有计谋,为上党太守。”
一个个名字被念出来,被念到名字的人纷纷下跪谢恩。
【此次出征,李广利麾下将官中被封为九卿的有三人,诸侯相、郡守、二千石级官吏的有一百多人,一千石级官吏以下的一千多人。】
【所有自愿参军前往西域的大汉男子,获得的赏赐、官爵都超过了之前的历次战争。】
【七科谪中的所有罪犯,也都被免去罪责,重新恢复平民身份。】
【普通的底层士兵,包括征战途中死亡的在内,平均每人得到了四万钱的奖赏。】
【这一次,刘彻空前大方,一出手的厚赏让整个大汉都震惊了。】
台阶下,桑弘羊脸色如土,身体不停颤抖着。
许多人看着桑弘羊的眼神都很怪异。
一方面,是同情。
可想而知,国库又要支出比预定中更多的钱财了。
另外一方面,是警惕。
国库支出超过预期,桑弘羊这条老狗不会又要撺掇陛下搞出什么新的敛财路子了吧?
不管怎么说,李广利依旧还是非常高兴的。
万户侯虽然没给,但刘彻总体给出了比以往更加丰厚的赏赐。
最重要的,莫过于李广利麾下三名心腹成为“九卿”级别的大汉顶级高官。
这也意味着,以李广利为首的新一代军功集团,彻底在大汉的政治舞台上崭新登场了!
封赏宣布之后,刘彻也是心情大好,又笑呵呵地对着群臣宣布了一条消息。
“西域既定,朕觉得,也该是时候封禅一次泰山,告祭上天了!”
这个消息,直接让在场的群臣脸色都开始发白。
要知道,这不是刘彻的第二次封禅,而是第四次!
元封元年(公元前 110 年),刘彻进行了首次封禅活动。
此后,他又分别于元封五年(公元前 106 年)、太初元年(公元前 104 年)进行了两次封禅。
今年,是太初二年(公元前103年)。
按照封禅需要提前至少半年准备的规矩,明年,也就是太初三年(公元前102年),将是刘彻的第四次封禅。
更要命的是,刘彻的四次封禅,规模是一次比一次更大。
这也意味着,大汉花费在封禅上的资源是一次比一次更多。
资源可不会凭空诞生。
国库、少府库里没那么多钱,怎么办?
苦一苦百姓。
百姓都要苦死了,也不够钱,怎么办?
那就只能苦一苦商人。
以此类推,大汉朝的所有臣民,一个也跑不了!
刘彻又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大汉群臣的心中,数以万计的羊驼奔腾而过。
但是吧,看着意气风发的刘彻,看看刘彻身边神采飞扬的李广利。
就算是再不满意的人,也只能默默地将这种不满的情绪咽下去。
霍去病死了,卫青死了。
但现在又冒出了李广利。
李广利这个大汉新一代战神,出身贫贱,一切荣华富贵都是皇帝刘彻给的。
不用想都知道,李广利为首的新一代军功集团,对刘彻必然死心塌地。
没有军队,单靠一班大臣的口诛笔伐,屁用没有。
刘彻又不是不敢杀人!
所以,不忍也得忍啊。
仪式结束后,众人纷纷离开。
霍光和金日磾并肩而行。
这一幕并没有让其他人觉得意外。
作为皇帝最信任的两名侍中,两人原本就有很多公务需要一起进行讨论。
霍光叹了一口气,道:
“第四次封禅了。”
金日磾看了一眼霍光,道:
“怎么,很遗憾第一次封禅的时候,陛下没带你去?”
霍光翻了一个白眼,道:
“弟弟哪有儿子亲?而且,我若是去了……”
霍光的亲侄子,奉车子侯霍嬗,在第一次封禅后不过两年,就莫名其妙地死去了。
死的时候霍嬗才十岁。
对此,那可是各种阴谋论。
金日磾换了一个话题,道:
“你觉得大汉的这种情况还能坚持多久?”
霍光沉默片刻,道:
“哪怕是换任何一位陛下坐在皇位上,怕是也早就崩掉了。”
金日磾点了点头,突然道:
“对我们来说,在这个时代当臣子,既是一种荣幸,也是最大的不幸。”
霍光立刻就明白了金日磾的意思。
荣幸,是因为能亲眼见证刘彻大帝的千古之姿。
不幸,是因为他们明明知道应该做些什么去改变这一切,但他们却什么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