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这句话说出来,众人的表情都非常微妙。
刘恒摸了摸鼻子,有些无奈地开口道:
“刘彻这小子,在对外打仗时的确是千古难得的明君,可这敛财手段,也确实吃相难看了。”
其他群臣对此,自然也是非常认同。
和刘彻朝一样,在场的许多大臣家里也都经营盐铁生意呢。
这种生活基础必需品是人人都离不开的,利润虽然不高,但胜在稳定。
没错,正常情况下,盐铁的利润其实并不高!
那为什么桑弘羊会说,盐铁官营能带来丰厚的利润,能让那些盐商和铁商富甲一方呢?
答案其实还是在于垄断。
刘彻的时代,市场已经经过了几十年的竞争,形成了大大小小的垄断格局。
一个商人能垄断某个市场,哪怕仅仅是一个郡,甚至是一个县,他也能肆无忌惮的提高价格,收取足够丰厚的利润。
而作为日用必需品,盐铁垄断之后官府就可以随意定价,收取巨额利润了。
任何一个微薄利润的行业,在被垄断之后都能带来暴利。
所以官府在垄断时,只需要选择那种大部分人都离不开的日用品行业。
卖出的货物数量越多,利润自然也就越高。
刘恒感慨道:
“据说秦朝的时候也有盐铁官营的迹象,没想到刘彻这小子居然发扬光大了。”
大秦王朝时期就已经有专门的盐官,来负责对盐池盐田的管理和生产。
不过大秦并没有完全禁止民间私自制作盐巴和贩卖。
刘彻的盐铁官营政策,是从盐田生产,到运输,再到贩卖,整个流程都掌控在国家手里。
商人们当然也可以作为分销商,但也必须要交给国家一笔重税。
实际上,还是老百姓承担了所有。
但这种承担和加税不同,它是比较隐蔽的。
老百姓最多就是觉得盐巴贵了一些,铁制品贵了一些。
他们会埋怨那些卖盐铁的店,会埋怨当地的官员不顾民生,但绝对不会想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其实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这种对老百姓的吸血方式,在最大程度吸血百姓的同时,还能维持住皇帝的威严和声望。
不得不说,很毒辣,但又很好用!
刘恒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挺好的,忍不住看了刘邦一眼。
意思很简单,咱们大汉现在需不需要盐铁官营?
萧何等人看到这一幕,心都提起来了。
别啊!
大家捞点正路钱不容易。
陛下你别断了我们的财路啊!
但有金幕的例子在前,大家还真不敢说话。
万一刘邦恼羞成怒,也搞出一个白鹿币怎么办?
刘邦哈哈大笑了起来,摆手道:
“行了行了,现在大汉国库里的钱多的是,盐铁那点钱朕看不上!”
听到刘邦这句话之后,群臣的心这才放了下去,非常真心实意地开口称赞。
“陛下圣明!”
刘恒一想,也是。
随着金幕的出现,西汉王朝已经开始迈入初级工业社会。
各种意想不到的发明创造,各种行业的飞速崛起。
刚刚拿到《工业革命》的那几年,大汉的国库收入是一年翻一番的惊人速度在增长。
有这么多钱在,的确也没必要去搞什么盐铁官营,让老百姓的日子轻松一点,挺好。
刘邦说完,又笑着看了金幕中的刘彻一眼,道:
“朕现在倒是明白刘彻为什么会被列为败家子了,这小子又是穷兵黩武,又是对老百姓敲髓吸血的。”
刘恒听着感觉不太对劲了,赶忙给自家孙子辩解了两句。
“父皇,刘彻敛财也不是为了贪图享受,主要还是为了打败匈奴啊。”
刘邦哼了一声,道:
“朕当然知道!”
“要不是因为他敛财主要为了打匈奴,朕早就发弹幕把他骂得狗血淋头了!”
金幕中,视频继续播放着。
【以白鹿币为引子,刘彻以东郭咸阳、孔仅为大司农,负责推进盐铁官营事务。】
【又以精通计算的桑弘羊作为审计,负责监督各地的盐铁税收。】
【即便如此,盐铁毕竟是细水长流的税收,依旧没有办法满足刘彻立刻开战的愿望。】
【于是,刘彻又想到了新的办法。】
在长安城的布告栏中,贴出了一张新的旨意。
“禁止民间私铸铁器、煮盐,违者受趾刑,所有工具及产品没收,发配为贱籍!”
在这张旨意的旁边,是另外一张新的旨意。
“允诸公卿大臣之请,特开征‘算’。”
“凡工、商等末业者,需向朝廷申报财产。”
“每有两千钱财产,需向朝廷上缴一百二十钱,为一算。”
“有马车者,有五丈长以上船只者,必须上缴一算。”
“凡隐匿财产不抱者,没收全部财产,发配边疆一年。”
“凡告发隐匿财产者,奖励告发财产的一半!”
看着这旨意上的一行行字迹,许多商人、工人直接脸色惨白,差点就当场昏了过去。
“天老爷啊,这是要我们的命啊!”
“是谁撺掇陛下发出这种旨意的,我要杀了他!”
“张汤,是御史大夫张汤!”
镜头一转,张汤出现在皇宫之中,对着刘彻汇报。
“陛下,征收算的过程很成功,半个月的时间,长安已经收上来三千多万钱了。”
“其中一部分是正规缴纳的算,另外一部分是隐匿不报者的财产。”
“眼下臣这边人手还是有些不足,还请陛下调拨更多人手给御史大夫官署,这样臣就可以更加快速的将该收的算全部都收上来。”
刘彻听着张汤的汇报,也是眉开眼笑。
“好好好,这些个商人和工厂主,全都是为富不仁的家伙。”
“哼,朕用国库的钱去打匈奴,还不是让他们和子孙后代过上好日子?”
“让他们交点小钱就哭爹喊娘的,脑子里一点大局观都没有,不像话!”
丞相李蔡安静地坐在那里,就好像一个提线木偶般,完全不参与这对君臣之间的话题。
作为一个纯粹的装饰品,李蔡非常明白自身的定位。
刘彻又询问了一些具体的细节,张汤一一作答。
“陛下不必担心他们开不了口,只要进入大牢,就算是瞎子聋子,臣也一样有办法让他开口。”
“陛下想要的钱,一定会在时限到来之前进入国库和少府库。”
刘彻眉开眼笑。
“好好好,张汤啊张汤,朕就知道用你是用对了!”
画面一转,张汤面无表情地坐在大牢中。
“先用刑。”
看着烧得通红的烙铁缓缓逼近,被绑在木架上的犯人吓坏了,大喊道:
“我招,我什么都招!”
拿着烙铁的狱卒看了一眼张汤。
张汤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句。
“先用刑。”
烙铁按在了犯人的皮肤上,滋滋作响,一股黑烟和焦糊味瞬间充斥囚室
当然,还有必不可少的惨叫声。
惨叫声只持续了两秒钟就戛然而止,因为过度的痛楚让犯人晕了过去。
张汤淡淡道:
“水。”
一大桶凉水泼到了犯人的脸上,过了好几秒钟,犯人身体慢慢抽动起来,眼睛缓缓睁开。
张汤平静开口:
“现在你可以招了。”
“如果有所隐瞒,下一次就不会这么容易过关。”
很快,张汤带着一群衙役来到某座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房子里。
“挖。”
顺着张汤手指的方向,众人锄头铲子一起上,很快就从地下挖出了十几个大箱子。
张汤随手打开其中的某个箱子,金灿灿的光芒顿时将他的脸庞映成黄色。
箱子里装满了铜币,这些铜币明显已经存放了很长一段时间,用来串着铜币的绳子都腐烂了。
张汤嘴角扯动了一下,终于少见的露出了笑容。
“全部送回去,一半入国库,一半入少府库。”
国库是国家的钱,少府库是皇帝私人的小金库。
刘彻虽然没有明说,但作为忠心耿耿,最会办事的法家官员,张汤心中得有数!
【在张汤等酷吏的疯狂盘剥下,刘彻完成了一次对王侯宗室,富商工厂主的财富洗劫。】
画面中,原本已经空空如也的国库和少府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充盈起来。
刘彻和张汤站在一起,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各种财物,脸上露出了难以遏制的笑意。
“现在,朕终于有钱了!”
“去,把卫青和霍去病找来吧。”
【人都是有欲望的,很多皇帝也和普通人一样贪财,刘彻并不是例外。】
【但刘彻贪财的主要目的却是为了发动战争,这也是他区别于其他绝大多数贪财皇帝一个最重要的不同点。】
【在千方百计,以各种手段搜刮到了足够的财富后,刘彻终于可以将出击匈奴的事情再度摆上议程。】
宋朝世界之中,坐在皇位上的赵匡胤看到这里,不禁哼了一声。
“这个汉武帝,也算是贪财皇帝之中的奇葩存在了。”
“呵呵,他还是没学到精髓!”
说到这里,赵匡胤露出得意表情。
论到赚钱这方面,大宋不是吹牛,其他什么朝代都是臭弟弟!
当然,特指没有金幕加持的历史朝代。
大宋的诀窍其实非常简单,就是——重商!
大宋是所有华夏王朝之中,唯一一个商业税超过农业税的朝代。
甚至到了南宋只有半壁江山的时候,大宋朝廷每年收上来的税赋一样能屡创新高。
在别的朝代历史书上,经常能看到皇帝缺钱,各种盘剥,各种手段。
但大宋就不一样。
除了宋徽宗、宋钦宗、赵构这三个极品父子之外,其他历朝历代的皇帝们只要是正常的,就压根没有缺钱这种概念!
大宋啥没有,就是有钱!
宰相沈义伦点头道:
“其实如果其他朝代的皇帝们能和陛下一样开明,财源本身也不是问题。”
“他们只不过是不愿意罢了。”
诸多官员们闻言,自然是对赵匡胤一顿非常的吹捧。
赵匡胤得意洋洋,摸着胡须喜笑颜开。
一旁的太子赵德芳看着这一幕,却陷入了沉思。
怎么样发展商业呢?
在这个时代,答案其实很简单。
小政府。
政府管得少,商业自然就发展起来了。
这种商业发展虽然是很无序,很野蛮,也会吞噬掉不计其数的人命,会带来无数中小商人的血泪。
但它很有效。
大宋的商业集团,是历朝历代官商勾结的极致。
基本上每一个宰相的背后,都站着一大堆的商业利益集团。
这里,其实就有一个问题。
朝廷得到了税收,商业集团和士大夫瓜分了利润。
难道一切就都皆大欢喜了吗?
当然不是。
整个社会的产出就这么多,利润就这么多。
有人拿得多,那就一定会有人拿得少。
谁?
农民。
大宋的农民,是被皇帝、士大夫、商人三座大山骑在头上,联合收割的。
在华夏所有朝代中,没有任何一个朝代的农民比大宋农民更凄惨。
在整个大宋的统治秩序中,农民就属于是完全被压榨的对象。
其他朝代也压榨,但起码会给农民一点活路,一点盼头。
可大宋呢?
那是真的往死里压榨。
农民死了都无所谓,反正那么多农民,总有人生儿育女,继续给三座大山做牛做马的。
所以,大宋也是农民起义次数最多的朝代。
说来也很好笑。
即便是已经拿到了《工业革命》这么多年了,大宋的农民起义依旧还是此起彼伏。
有人可能会说,那不是有工厂了吗?农民可以进厂打工啊。
对,农民是可以进厂打工,但大宋的工厂和现代华夏的工厂不一样。
现代华夏的工厂,进厂打工的人只要省吃俭用,一年下来攒个几万块钱还是可以的。
但大宋的工厂主们,那是精心计算过的。
农民们一年到头在工厂里打工赚到的钱,任凭你再怎么省吃俭用,也剩不下几个子。
而且很多工厂污染都是非常严重的,很容易就会患上疾病,拖垮身体甚至死亡。
工厂主们也完全不管。
死了就死了,反正外面多的是农民想要继续进厂。
所以大宋最底层的老百姓们会发现,面前是两条路。
第一条是种田,一年到头苦哈哈,然后吃不饱穿不暖,还随时可能会被商人、士大夫们用各种手段夺走土地,凄惨死去。
第二条是打工,还是一年到头苦哈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生病死了。
无论是哪一条路,都没有“希望”这个词的出现。
那不造反,还能怎么办呢?
大宋社会之中并不缺乏有良知的官员,许多人都仗义执言,不少奏章也都呈送到宫里皇帝的案头。
但,没用!
皇帝、士大夫、商人这三座大山都是受益者。
作为制度本身最大的受益者,皇帝怎么可能去主动改革?
大宋皇帝和士大夫共治天下,赵匡胤又怎么可能为了泥腿子老百姓得罪士大夫?
年轻人才讲正义,成年人只讲利益。
这种靠着利益形成的集团,远比什么满腔正义热血形成的集团要牢固千万倍。
即便赵德芳作为太子,将来的大宋帝国皇帝,想要瓦解这种靠着利益形成的同盟也是基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若是轻率出头,结局只会是以赵德芳被废黜告终。
赵德芳呼出一口气,表情有些黯然。
但很快,他就振作起来。
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赵德芳非常认同李世民的“君舟民水”理论。
在这位大宋太子的心中,老百姓远比士大夫要更重要。
他不觉得这种大家联手压榨老百姓的局面能长久持续下去。
大宋的发展日新月异,或许什么时候就会冒出一个类似朱元璋一样的人物登高一呼,让大宋土崩瓦解。
灭国的危机就在眼前!
……
赵德芳呼出一口气,按捺住焦急的心情,告诉自己还需要继续等待一段时间。
等什么?
等他自己坐上皇位的那一天。
不对,或许也并不需要等那么久。
随着金幕的播放,父皇和士大夫集团之间的关系也早就没有那么牢固了。
军机处的设立,父皇一步步地集权。
士大夫们对父皇也不像之前那么爱戴。
将来只要我能成为皇帝,用军机处大力打击这些士大夫。
然后再进行改革,让百姓们能获得更多的利益。
如此一来,大宋就还有希望!
赵德芳彻底想清楚了,心中安定下来,重新将目光投向金幕。
还是有很多事情能做的。
大的改革不行,小修小补应当无妨。
接下来,只需要等待金幕中播放出合适的段落,然后就可以趁机劝说父皇了。
金幕中,视频继续播放着。
刘彻看着面前的卫青、霍去病等诸多将领,雄心勃勃地开口道:
“之前的多次战争,都是小打小闹。”
“这一次,朕决定直接发兵进攻匈奴单于本部!”
听到这里,在场的将军们心中自然也变得火热起来。
还有什么能比进攻匈奴单于更容易立下大功,扬名立万的事情呢?
霍去病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开口道:
“陛下,臣请出征!”
紧跟着霍去病,一大群将领争先恐后地开口。
“陛下,臣请参战!”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昂扬的斗志。
过去这些年的战争,屡次的胜利,大汉从上到下的信心早就起来了。
以前,很多人可能会闻匈奴色变。
但现在,大家只会怒吼着冲上去打败匈奴,然后自豪地说出那句话。
“一汉当五胡!”
没错,一个汉军士兵就能比得上五个匈奴士兵,这是现在所有汉人内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刘彻非常喜欢众将的这种反应,他笑呵呵地开口道:
“这一次,我们的战场不仅仅局限于漠南,还要打到漠北,去进攻匈奴人的老巢!”
听到这里,众人心中越发激动。
大漠以北,那是匈奴人的发源地。
那里,有匈奴人永远的王庭——龙城。
若是能直捣漠北,封侯拜相不在话下,还能名垂青史!
众人之中,唯有卫青是比较冷静的。
他对刘彻道:
“陛下,若是派出大量骑兵前往漠北,咱们会面临很多困难。”
别的不说,穿越大漠就是一项极为艰巨的考验。
卫青去过龙城,更知道这一路上的险恶。
匈奴人世世代代生活在漠北,依旧会在穿越大漠的时候折损许多性命。
更何况是客场作战的汉军?
而且作战人数越多,穿越大漠的难度就越大。
一万人和五万人,难度可不止提升五倍,至少是十倍!
刘彻哈哈大笑,对着卫青道:
“你不必担心,这些道理朕都明白。”
“朕只想说一句话。”
“寇可往,吾亦可往!”
这句话中,蕴含着惊人的霸气。
它从千古大帝刘彻口中发出,振聋发聩。
就连卫青本人在听到了这句话之后,都情不自禁,心潮澎湃地回答。
“陛下英明!”
刘彻笑呵呵地开口道:
“具体的计划,你们拿一个方略出来。”
【经过缜密的商议,汉朝内部做出决定。】
【以卫青和霍去病两位名将作为主帅,各自统领一路兵马,北上跟匈奴决战!】
出发前,卫青和霍去病两人入宫,和皇后卫子夫告别。
卫子夫手中拉着小刘据的手,看着面前的哥哥和侄子,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担心。
“阿兄,去病儿,你们此去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
卫青沉稳地笑了笑,道:
“皇后请放心,臣等为大汉出征,自然是有天命庇护,无须担心。”
霍去病则在一旁逗起了刘据,笑道:
“太子殿下,臣去把伊稚斜的脑袋拿回来给您做酒杯,好不好啊?”
小刘据歪着头,认真地思考了一会,道:
“不好。”
霍去病咦了一声,颇为惊讶地开口道:
“为何不好?”
小刘据脆声道:
“父皇说了,我还小,不能喝酒!”
霍去病哈哈大笑。
“太子殿下所言极是,那就等殿下长大了,臣再和殿下好好喝几杯。”
很快,两人并肩离开了后宫。
坐在马车上,卫青看了一眼霍去病,感慨道:
“去病啊,你这一次可得注意一些,深入漠北的困难比你想象的还要高很多。”
霍去病洒然一笑,正色道:
”舅舅放心吧,匈奴人于我,无非土鸡瓦犬!”
另外一边,皇宫中,刘彻看着面前的张骞。
“张骞啊,你之前领兵不力,被朕废黜为庶民,你可有怨言?”
张骞忙道:
“陛下赏罚分明,臣怎么敢有怨言?”
“如今臣还能在大汉听命,已经是陛下心怀仁慈的提现了。”
看着张骞表现出来的谦卑态度,刘彻非常满意地点头,开口道:
“这一次找你来,就是让你再出使一次西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