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幕中,视频继续播放着。
“什么,完颜亮已经进逼到长江北岸了?”
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临安府皇宫之中的赵构直接呆滞。
下一秒钟,赵构心中立刻涌起了想要逃跑的念头。
此刻,临安府中,已经是哀声一片。
对于逃跑非常有经验的南宋临安府臣民们,在这种时候极为默契地选择了第一时间逃命。
陈康伯站在赵构的面前,非常气愤地开口道:
“陛下,如今只不过是小小挫折,怎么能轻易言退呢?”
“臣虽老迈,也愿意随陛下亲征杀敌!”
赵构看着陈康伯,嘴唇动了一下,却没有开口说话。
你愿意随朕亲征不假,但朕特么不愿意亲征啊!
陈康伯见赵构不说话,又开口道:
“陛下,如今应该立刻紧闭临安府所有城门,严禁众人逃离!”
赵构默然片刻,叹了一口气。
“罢了,当年在扬州府……”
“唉,朕每每思之,都后悔为何不让扬州府臣民先撤,导致金军害死了那么多扬州臣民之性命。”
“如今临安也是如此,朕又何忍为之。”
陈康伯闻言,也是无言以对。
陈康伯暂时离开后,赵构又马上找来了杨沂中。
此刻,距离杨沂中刚刚被罢免还没有几个月呢。
赵构在面临危机时,终究还是更加信任杨沂中这样的老人。
杨沂中想了想,却并没有立刻提出逃离临安的建议。
原因嘛,也很简单。
杨沂中在临安之中的财富实在是太多了,仓促间压根就没有办法全部运送出去。
而且杨沂中毕竟是经历过多次北伐的人,他心中并不如何相信金军还有这个能力攻克临安府。
故而杨沂中宽慰了赵构一番。
“陛下放心,敌虏虽然占据了江北,但如今从建康府到镇江,大宋足足数十万兵马,有何惧之?”
“我军或许进攻不足,但防守却足以挡住金人了。”
赵构闻言,心情稍微安定了一点。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了禀报。
“皇子殿下觐见!”
很快,前不久才被赵构正式颁布旨意,承认为大宋皇子并册封为建王的赵伯琮就快步走了进来。
“父皇,如今战局危急,还请父皇亲征建康。”
“只要父皇亲至,定能如当年澶州一般,击退金虏!”
听着赵伯琮的话,赵构心中极其无语。
当年赵构的祖宗宋真宗,那可是差点就在澶州尿了裤子。
赵构对金人避之不及,又怎么可能亲自去建康府,和江北的完颜亮面对面呢?
他要有这种勇气,早都支持岳飞打到黄龙府了!
赵构哼了一声,颇为不快地开口道:
“此乃国家大事,可不是你一个从小在深宫里的孩子能决定的。”
赵伯琮心中气愤不已,正色道:
“若父皇不弃,儿臣愿意率军为前驱!”
这句话一说出来,赵构脸色顿时大变。
这小子,竟然在这种关键时刻提出要掌兵?
他想干什么?
是不是想要来一场黄桥兵变,龙袍加身?
赵构愤怒之下,差点就当场下令把赵伯琮乱棍打出去。
但好在,杨沂中的存在让赵构为了面子而保持住了理智,只是非常冷淡地开口道:
“无需多言,下去吧。”
赵伯琮无可奈何,只能极为郁闷的离开。
等赵伯琮离开后,赵构又将重心转回到眼前的战局上。
臭小子什么时候都可以处置,还是要搞定面前的危机最重要!
赵构当机立断,对着杨沂中开口说道:
“爱卿,你赶紧去和陈康伯等宰相们商量一下,务必要弄出一个章程来!”
杨沂中刚刚亲眼目睹了父子两的一场吵架,此刻也是如坐针毡唯恐被波及,闻言自然快步离去。
赵伯琮非常郁闷地回到了自己的建王府。
刚坐了没一会,就看到一名中年文士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赵伯琮露出惊讶的表情:
“史浩先生,您不是告病在家,怎么来了?”
史浩是建王府直讲,负责教授赵伯琮历史、政治等方面的课程。
此刻的史浩脸上还带着病容,表情却颇为焦急。
“殿下刚刚是不是去了宫中,向陛下主动请战,要求率领先锋为前驱?”
赵伯琮嗯了一声,非常不高兴地说道:
“父皇居然完全没把我的话当回事,直接就把我赶走了!”
史浩一跺脚,道:
“殿下,臣才两天不在王府,却如何做出这等祸事!”
“啊?”赵伯琮愣住了。
这位建王殿下今年虽已经三十五岁,但他正如赵构所言,久在深宫之中居住,且之前也没有参与朝政的经历。
对某些人心的门门道道,已过而立之年的赵伯琮其实并不清楚。
史浩正色道:
“殿下如今乃是陛下唯一的皇子,天下人皆以殿下为太子。”
“危难之际,太子将兵,乃是下下策!”
“不但不能父子同舟共济,反而会使父子相疑甚矣!”
“殿下难道忘记了黄桥?”
赵伯琮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
“怎么可能?我对父皇并无此意!”
史浩一跺脚,急道:
“有些事情,身不由己!”
“当年唐玄宗是如何杀的杨贵妃,旁人不知,难道殿下还不知?”
“实乃时任太子肃宗领兵相逼也!”
“肃宗此举,不过早得天子之位数年,却被后世千年咒骂为不忠不孝之人,殿下难道也想要步肃宗后尘?”
“更何况,当今陛下经历过苗刘兵变,国朝又以黄桥之事开国,陛下对此事之忌讳,远超常人!”
“殿下此举,不但不能帮助大宋和陛下,甚至会导致您丢掉过几年就能到手的皇位啊!”
听着史浩的这一番话,赵伯琮彻底呆滞,冷汗不停流下。
过了好一会,他赶忙一把抓住史浩的手。
“史先生,救孤王一命!”
史浩长出一口气,道:
“臣这就以殿下的口吻向陛下上奏请罪,还请殿下等会抄录完毕,即刻手持奏折往前御书房!”
就在史浩、赵伯琮两人急急忙忙地写着请罪奏折之时,离开皇宫的杨沂中也抵达了左相陈康伯的府邸。
这一路过来,杨沂中亲眼目睹了无数大宋官员、百姓的惊慌逃亡,其中不乏杨沂中的熟面孔。
“哼,一群无胆匪类!”
杨沂中毕竟还是和金人打过几仗的,他虽然是纯纯赵构的忠犬不假,但在打仗这方面倒也算尽职尽责,和金国对抗的战绩也不难看。
面前这条大街,基本都是南宋高官的宅子,其中不乏宰相、尚书、侍郎。
一路过来,杨沂中发现竟然只有两家宅子闭门如故,完全没有人或者马车从里面逃离。
一家是曾经出使过金国,将金国准备开战之事如实以告的现礼部侍郎黄中,另外一家就是杨沂中眼前的左相陈康伯府。
敲门通报过后,杨沂中很快就被陈康伯迎到了正堂。
“郡王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可惜如今时节不佳,还请郡王暂且委屈一二。”
杨沂中虽然被剥夺了军权,但赵构依旧给他加封为南宋太傅、和义郡王。
按名誉地位来说,反而还在陈康伯这个左相之上。
听到陈康伯的话之后,杨沂中扫了一眼面前大堂,发现已经摆好了酒宴。
显然,陈康伯事先得知了杨沂中即将到来的消息。
杨沂中呵呵一笑,道:
“外面都已经成了第二个扬州,没想到宰相大人倒是还有心思喝酒。”
陈康伯非常平和地一笑,道:
“听说郡王大人家中老小同样也安然不动,或许这便是英雄所见略同?”
两人相视一笑。
在几个月前,陈康伯为首的主战派还将杨沂中视为必须要赶下台的生死大敌。
但如今,两人却同坐一起饮酒说笑。
不得不说,政治确实是一个非常奇妙的东西。
杨沂中喝了一口酒,开门见山:
“老夫就一句话,能不能打?”
陈康伯放下酒杯,正色道:
“吴璘攻入陕西,李宝也在胶西大胜。”
“之所以两淮兵败者,乃是因为王权无故撤退,扰乱军心所致。”
“王权是郡王的老部下了吧?他的性格郡王应该很清楚。”
杨沂中哑然片刻,笑道:
“若非老夫对宰相大人有所了解,都以为宰相大人是在讥讽于我了。”
“没错,王权的确是个废物,但陛下就喜欢用这样的废物。”
“那我也不说王权,刘锜呢?”
陈康伯脸色变了一下,叹了一口气。
“刘锜已经不是二十年前的那个刘锜了,唉,若是岳……那人还在就好了。”
杨沂中闻言,不由默然。
过了好一会,杨沂中缓缓开口道:
“那人虽是我亲自监斩,但我对他向来是很佩服的。”
陈康伯笑了笑,道:
“死者已矣,说这些也无甚意义。”
“那我再说一件事情给郡王大人听吧,眼下在金国北方,不但有完颜雍的叛乱,就连契丹人也造反了。”
“燕京金军出战完颜雍,却被完颜雍接连击溃,只能困守燕京。”
“再加上山东义军,金国后方已经狼烟处处。”
“完颜亮纵能越过长江,他也不可能长久地在江南继续呆下去的。”
“哼,除非他连自己的金国都不要了!”
说着,陈康伯从袖子里拿出好几份军情,放在了杨沂中的面前。
杨沂中仔细地看完了这几份军情,有些疑惑。
“为何不告知陛下?”
陈康伯平静地看着杨沂中,道:
“由我来告知陛下这些事情,全然无用。”
“若是郡王对陛下说这些事情,那大局定矣。”
杨沂中哈哈大笑,白须飘扬。
“陈相公,数月前你命人夺我兵权时,可曾想过有今日?”
陈康伯叹了一口气,道:
“若知王权、刘锜如此,康伯当上奏陛下,以郡王为提督,主战两淮!”
杨沂中笑着摇头,道:
“老夫这辈子,荣华富贵,君王恩宠什么没享受过?”
“你放心吧,陈相公,老夫知你弹劾我并非私人恩怨,也不怪罪于你。”
“但老夫的几个儿子……”
陈康伯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道:
“一言为定!”
杨沂中哈哈笑了起来,举起酒杯。
“那还等什么?喝酒!”
翌日,杨沂中急匆匆地来到了皇宫之中。
赵构顶着个大熊猫眼,接见了杨沂中。
“爱卿,事情究竟如何?”
杨沂中眉飞色舞,拿出怀中的几份军情:
“陛下,灭亡金虏就在今日啊!”
“啊?”赵构愣住了。
朕让你去找陈康伯商量怎么守住金国进攻,你现在和朕说这种话?
这杨沂中不是真老到昏聩痴呆了吧?
杨沂中如此这般说了一通,又把军情交给赵构过目,然后才道:
“眼下完颜亮后院起火,过江已然是不可能之事。”
“还请陛下安心,大宋无需进攻,只要防守月余,完颜亮自然退去,两淮失地唾手可复!”
赵构哑然片刻,道:
“其实昨日还有人建议朕速速南幸闽越……”
所谓闽越,便是南宋福建之地。
杨沂中断然道:
“一派胡言!谁人提此议,陛下当斩之!”
……
杨沂中离去之后,赵构依旧还是坐立不安。
金人,就是赵构这辈子最大的心理阴影。
只要一听到金人南下,赵构就好像回到了二十岁时的那座金国大营之中。
无数金军森冷的目光,让赵构好像变成了一只身处猛虎狼群中的待宰羔羊!
赵构呼出一口气,咬牙还是写了一份圣旨。
“如更一日胡虏骑兵未退,且令放散百官离临安,各自寻路去。”
这份圣旨很快就被送到了政事堂。
陈康伯看完这份圣旨,犹豫了一下,将圣旨放在油灯上,一把火烧了。
紧接着,陈康伯立刻前来面见赵构请罪。
“烧了?”赵构闻言,心中又惊又怒,不由质问陈康伯:
“为何焚朕之旨意!”
陈康伯下跪请罪:
“若将圣旨发送出去,百官奔逃,焉有朝廷?”
“有朝廷方有陛下之威,无朝廷则天下人心中无陛下矣!”
赵构大怒,道:
“朕问你,为何焚朕旨意!”
陈康伯顿首道:
“此旨意既不可对外公布,又不可留于纸笔有辱陛下威名,故而焚之。”
赵构怒气冲冲地开口道:
“朕和你沟通不了,找杨沂中和其他宰相来!”
很快在大殿中,诸多宰相、尚书、御史长官们齐聚。
赵构忧心忡忡地开口道:
“眼下胡虏势大,朕意欲散百官,浮海避敌,诸卿以为如何?”
让赵构意外的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竟然还是杨沂中。
在杨沂中和陈康伯等人的联手反对下,在场的几名主和派宰相们见赵构心志不断动摇,也不敢轻易开口。
秦桧死后,南宋朝廷之中的主和派立场也有所改变。
讲和平归和平,但却不像秦桧那样一心只想着对金国投降,就算出卖大量国家利益也无所谓。
在主和派宰相们默认,主战派大臣们极力坚持的情况下,赵构也冷静了不少。
“嗯,过往每当朝堂主战之声高涨,确实也是胜多败少……”
想到这里,赵构的心情总算是勉强安定了一些,道:
“好吧,既然诸位卿家都说希望朕亲征,那就……”
“嗯,以朱倬卿家作为提督,先行前往建康府,督促节制御前诸军作战!”
眼下事态危急,赵构是不敢把主战派的主心骨左相陈康伯放出去的。
那么右相朱倬就是最好的选择。
朱倬一听,当场傻眼,连连推辞。
“陛下,臣乃一书生,如何能领得数十万大军作战?必误国事矣!”
“还请陛下另选贤能!”
没错,朱倬正好就是主和派的宰相。
他可以默认南宋和金国继续交战,但让他来当这个提督主帅,那可真是要了朱倬老命了。
赵构见状心中又急又气,偏偏还不好当众发作,便恶狠狠地看向了知枢密院事叶义问和同知枢密院事黄祖舜。
“两位卿家,就由你们替朕巡视监督诸军!”
叶义问和黄祖舜两人,都是正儿八经的文官出身,一点武艺也没有的。
这也是赵构比较离谱的地方,在明知道金国即将开战的情况下,竟然还是强行把这两个不知兵的文人推到枢密使的职位上。
可谓是以文御武入脑过度了。
叶义问和黄祖舜闻言也都傻眼,但在赵构怒气冲冲的注视下,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督军和提督,一字之差,但实际上的差别是巨大的。
提督是真正的主帅,打了败仗要背最大锅。
督军嘛,进可以权充提督,退可以只做监军,比较灵活,也容易甩锅。
叶义问地位更高,他当即回到枢密院,再会和赵构指定的中书舍人虞允文等一起临时组建了一个“督事府”,然后就急匆匆地离开临安北上了。
另外一边,赵构心情郁闷地回到了后宫,愁眉不展。
“唉,这到底怎么办哟。”
“要不朕直接带着心腹离开临安算了?”
“不妥,若是朕走了,陈康伯等人顺势立赵伯琮那个混小子为皇帝,那朕岂不是白搭了?”
“嗯,或许应该派个人将赵伯琮那臭小子给毒死……”
“呃,毒死还是不行,养了这么多年,朕也并非无情之人,带着他一起走应该没问题……”
赵构脑海中胡乱地想着,突然听到外面禀报。
“陛下,皇子殿下在外面举着奏折,负荆请罪!”
赵构咦了一下,有些惊讶。
从窗户探头一看,还真看到赵伯琮背着荆条,双手高举一份奏折。
赵构想了想,道:
“先把他手里奏折拿来朕看看。”
很快这份奏折就到了赵构面前。
奏折之中,通篇都是悔过之言,各种好话说尽。
此外,赵伯琮还表示,愿意“为父皇身边一小卒,日夜卫戍父皇,必不使贼人来犯。”
赵构看完这份奏章,长出一口气。
“呵呵,这小子还是懂事理的,朕差点就误会他,以为他……”
“嗯,也未必。”
赵构沉吟片刻,道:
“让那逆子进来吧。”
赵伯琮很快进来,大声请罪告饶。
赵构也一脸和蔼,非常大度的原谅了赵伯琮。
然而翌日,赵构又找来赵伯琮,道:
“有御史上奏,要以你为元帅,为朕前驱。”
“朕思来想去,觉得你前日之话也有可取之处。”
“皇儿,你可愿为元帅?”
赵伯琮闻言,立刻想起了史浩之前的嘱咐。
“陛下生性多疑,一份请罪奏折断不可能使陛下完全释然,当还有其他试探之举。”
“殿下但请牢记臣的话,一是绝不可答应离开陛下左右,二是绝不可和任何军队扯上联系!”
赵伯琮立刻大声道:
“如今危难之际,儿臣为人子,当守御父皇面前,外敌只有大将理会,又何须儿臣操心?”
“儿臣已幡然醒悟,心中只有尽孝一道,还请父皇明鉴!”
赵构松了一口气,露出笑容。
“好好好,你是个有孝心的,下去吧。”
【经过再三试探,赵伯琮接连拒绝了数次来自赵构、御史和宰相们希望他领兵的建议。】
随后,在陈康伯、黄中等人的再三催促请命下,赵构见长江以北的金军的确是没有能攻破长江防线,便咬着牙,答应了“亲征建康府”。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离开临安府,朝着北方的建康府而去。
赵构为了安臣民之心,并没有坐自己的御驾马车,而是亲自骑马。
赵伯琮也骑着马,紧紧随行在赵构身边。
此刻已经是冬天,雨雪纷纷扬扬而下,让赵伯琮不停打着喷嚏。
反而是赵构,别看已经五十六岁了,但这货的身体可是棒得很,在雨雪中顾盼自若。
赵构回头看去,发现身后马车、轿子一片。
就连陈康伯和黄中等主战派大臣,也都没有一个骑马的。
赵构摇了摇头,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打喷嚏的赵伯琮,心中生出几分暖意。
“此方为吾子也!”
对于赵构而言,他这辈子见过的背叛和虚情假意实在是太多了。
眼下赵伯琮和群臣之间鲜明的反差,终于打动了他的内心。
他拍了拍赵伯琮的肩膀,笑道:
“上朕的御驾去。”
赵伯琮忙道:
“父皇这是什么话?儿臣当随侍父皇身边,岂有父皇不上车,儿臣却上车的道理?”
赵构哈哈大笑,正色道:
“好孩子,这是朕的旨意!”
“去吧。”
看着赵伯琮登上马车,赵构轻出一口气,脑海中某个思虑已久的念头,开始缓缓成型。
或许,也差不多该到时候了。
镜头一转,已经是长江前线。
赵构委任的督军,实际上的枢密使叶义问抵挡建康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不战而逃丢掉了淮西的王权给撤职贬窜,以李显忠代替了王权的职位。
王权也是个奸猾的人,他明明是自己望风而逃,却在发完朝廷的奏报之中言之凿凿,说什么“臣为引金军南下而退,待金军抵达建康,可与刘锜所部东西夹击,一鼓而歼灭之。”
这种狗屁话若是在平时,赵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但偏偏,王权的老上司杨沂中这一次可是坚决主战的!
杨沂中一下就看穿了这个老部下的面目,三言两语在赵构面前戳穿了王权的谎言。
王权被贬窜之下,叶义问的下一步职责所在自然就是安抚人心,让因为接连败退而士气低落的宋军重新振作起来,组织好南宋的长江防线。
但说来也巧,叶义问刚刚准备去采石军营,就听到了军营之中发生士兵请愿的事情。
南宋的军队将领们虽然都是废物居多,可士兵之中毕竟还有许多热血报国之人。
他们对撤退到建康府是非常不满的,就聚集在一起强烈要求和金人决战。
叶义问一听吓坏了,直接拉住了一旁的督事府参谋虞允文的手。
“虞大人啊,本官突然有些头疼,还是请你代本官前去劳军吧。”
虞允文看着刚刚还好好的叶义问,欲言又止。
叶义问醒悟过来,赶忙躺在椅子上,连声哎哟不断。
虞允文无可奈何之下,只能道:
“下官若去,有军中大事需大人做主,又该如何?”
叶义问忙道:
“我给你临机之权,虞大人尽可当机立断,绝无后患就是了。”
说着,叶义问飞速写了一份允许虞允文“临机专断”的文书,又加盖了自己的印章放在虞允文手中。
然后,叶义问躺回椅子上,继续连声哎哟不断。
虞允文默然片刻,拿着文书摇头离去。
“走,去采石!”
虞允文带着一队随从出了建康府,朝着城外的采石而去。
金军主力就在采石对面,北岸一个叫做“和”的小镇处扎营。
而士兵们的请愿,也发生在采石大营之中。
虞允文刚刚出城不久,就听到了北边传来阵阵鼓声。
随行的官员们本就因为叶义问临阵退缩而心惊肉跳,听到鼓声之后更是慌乱不已。
“虞大人,金贼怕是已经渡江南下了,我们快回建康城吧!”
虞允文哼了一声,怒道:
“我等奉陛下之命前来劳军,焉有不至军营而逃的道理!”
“如今叶大人许我临机专断之权,尔等若是谁敢逃的,本官立刻将其军法从事!”
虞允文这一番喝斥起到了效果,随行众人虽人心惶惶,但还是只能硬着头皮跟随虞允文赶到采石宋军大营。
虞允文刚刚进入大营,就发现营地之中一片混乱。
十万宋军喧哗不断,却连个主事人也找不到。
甚至还有不少宋军士兵背着包袱兵器离开营门,也无人阻拦。
这下子,虞允文也有些沉不住气了,正好看到不远处有一名将军在努力维持秩序,便过去表明身份。
“我乃督事府参谋虞允文,此地主将何在?”
大明世界之中,朱元璋若有所思,好像想起了什么,露出笑意。
“是虞允文啊,这下有意思了,哈哈。”
朱高炽也笑道:
“儿臣在史书上看到这一战后,心中也是颇为好奇。”
“没想到今天竟然能从金幕中看到这一战的实际情况,哈哈。”
朱棣看看朱元璋,又看看朱高炽。
他发现自家老爹和儿子的表情都很奇怪。
既有些期待,又好像在憋笑。
这什么情况?
朱棣的好奇心顿时达到顶峰。
之前南宋和金国的多次战争中,朱元璋和朱高炽可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表情!
朱棣忍不住道:
“父皇,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元璋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朱棣。
“你小子还是没看宋史,对吧?”
朱棣心中一跳,赶忙道:
“看了,真看了,才刚刚看到宋仁宗那,这不还没来得及看赵构么。”
朱元璋哦了一声,面无表情地问道:
“宋仁宗的亲生长子叫什么名字,封什么王爵?”
朱棣:“……”
朱高炽努力憋笑。
朱元璋看了一下朱高炽,道:
“你来告诉你爹。”
朱高炽忙道:
“宋仁宗共生有三个儿子,分别是杨王赵昉、雍王赵昕和荆王赵曦,但他们均未长大成人就去世了。”
“后来宋仁宗就过继了堂兄赵允让的儿子赵忠实,改名赵曙接替皇位,这便是宋英宗。”
朱元璋又回过来看了一眼朱棣:
“这才叫看到宋仁宗,懂吗?”
朱棣干笑一声,将视线转到金幕。
娘的,朱高炽这肥小子是皮痒了,竟然当场拆亲爹的台!
回去得好好帮他松松筋骨,就当做是减肥了。
朱元璋哼了一声,对着朱棣道:
“看完这金幕,你就可以滚去西征了。”
“早点打完早点回来,看你这样子朕都烦!”
朱棣闻言顿时大喜过望,道:
“儿臣遵命!”
按照朱元璋的年纪来看,这应该就是朱棣在继位之前最后一次能出去指挥打仗的机会了。
那是必须要好好珍惜的。
朱棣回到了东宫,兴致勃勃地召集了诸多幕僚过来。
“咱们这一次西征的目标,就是帖木儿帝国!”
帖木儿帝国,是一个由察合台汗国贵族,一个突厥化的蒙古人(也有说法称帖木儿只是向蒙古臣服的突厥贵族后裔)。
他主要活跃在波斯、中亚和西亚地区,几十年的东征西讨建立了一个强大的王朝。
就连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闪电”巴塞耶特苏丹,也成为了帖木儿的俘虏。
帖木儿还一度入侵印度,占领了德里等地。
这也是继伊尔汗国灭亡之后,西亚地区又出现的一个新的蒙古尔等强权。
不过,帖木儿在几年前就已经死了。
他的子孙们随后围绕着帖木儿帝国的皇位展开了激烈的内战。
按照大明得到的情报来看,如今帖木儿的第四个儿子沙哈鲁成功夺取皇位,并统治着原先帖木儿帝国除去波斯西部之外的大部分疆域。
大明和帖木儿帝国也陆续爆发过几次战争,都以大明毫无悬念的取胜而告终。
帖木儿帝国如今虽然对大明臣服,但沙哈鲁显然不可能主动献土内附。
还是需要一场彻底的征服战争来解决这件事情。
姚广孝看了看面前的地图。
过了一会,姚广孝开口道:
“太子殿下,咱们这一次除了帖木儿帝国之外,其实还可以考虑进攻金帐汗国。”
“您不是一直都很喜欢机械化部队吗?欧洲东部的大草原绝对是咱们大明机械化部队驰骋的最佳地点。”
朱棣闻言,一拍大腿。
“对啊,这金帐汗国,也该送他们上路了。”
如今的大明,已经占据了整个大漠草原,也灭掉了察合台汗国,并派驻官员进入乌斯藏进行实际控制。
伊尔汗国在之前就已经被金帐汗国联合盟友攻灭,黄金家族后裔所统治的地区事实上只剩下了一个金帐汗国。
大明可是从元朝的灰烬中浴火重生的汉人王朝,自然是要致力于灭亡所有黄金家族后裔的国度!
朱棣喜滋滋地盘算着。
“哎呀,这穿越整个大草原可是需要大量汽油了,也不知道够不够啊。”
“不行啊,看来还是得以骑兵为主。”
说到这里,朱棣不免有些失望。
眼下整个世界,只有大明才有汽车,也只有大明才有汽油。
这压根没办法从别的国家抢到汽油来给大明自己的机械化部队补给啊。
而且就算是找到石油,也是需要提炼才能成为汽油的。
朱棣越想越是头疼,忍不住发怒道:
“这些个其他国家,为什么就这么落后呢!”
东宫群臣闻言,也是一阵无语。
姚广孝干咳一声,道:
“殿下,如果不是咱们拥有金幕帮助的话,大明其实和他们的科技水平也是半斤八两。”
朱棣哼了一声,道:
“那就重新调整一下计划吧,帖木儿帝国可以用机械化部队进行征服,其他地方还是需要大量战马才行。”
对于战马数量,朱棣现在并不担心。
整个东亚都已经是大明治下了,战马的产量对大明来说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而且由于铁路、汽车的先后出现,战马的价格成本也开始快速下跌,大量使用战马对大明财政的压力也没有之前那么大了。
朱棣手指地图,道:
“首要目标是彻底灭掉帖木儿帝国,然后是金帐汗国。”
“嗯,这个德里苏丹国和印度南亚次大陆就交给郑和,本宫可不能什么都干了。”
“若是打下这两个国家之后还有机会的话,顺便把这个奥斯曼土耳其和马穆鲁克埃及也一起灭了。”
“其他的,就之后再说吧。”
姚广孝听着朱棣的安排,表情也不由微妙。
“殿下,您这是要一次性灭掉三个帝国?”
东宫的臣僚们也纷纷开口,觉得这一次朱棣的胃口似乎太大了一点。
那可是三个帝国啊!
朱棣大手一挥,豪气冲天地说道:
“这有什么?以现在大明的国力,别说是三个帝国,就是五个帝国,本宫一样把他们给横扫了!”
姚广孝干咳一声道:
“殿下,大明的确是不缺乏这样的军事实力,臣担心的是,咱们一次性吃得太多,统治秩序跟不上啊。”
想要统治这么一大片的国家,需要大量的大明官员,还需要大量大明士兵驻守当地才行。
朱棣笑呵呵地开口道:
“官员数量有什么好担心的,大明现在每年科举都要录取好几千人呢,大不了和父皇说一下,每年再多录取几千也就是了。”
“至于统治秩序,咱们肯定是要吸收当地那些愿意臣服大明的贵族进入官场的,有他们的帮助,建立统治秩序不在话下。”
姚广孝追问了一句:
“那教派呢?”
朱棣毫不在意地开口道:
“大明境内早就有回回了,现在无非就是让回回的数量变多了而已嘛。”
“本宫当然知道某些教义是比较烦人的,不过无妨,咱们直接拿枪指着他们那些长老的脑袋,什么教义都是好商量的嘛。”
华夏对宗教其实并不陌生。
佛教,还有本土的道教,乃至朱元璋一度加入的明教等等。
这些教派原本可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但对大明来说,教派?问题不大。
原本在外面张牙舞爪的教派,现在不也在大明境内服服帖帖的了么?
华夏文明特有的兼收并蓄功能,是可以将任何教派同化进来的。
这也是人类历史上所有文明之中,独属于华夏文明的特性。
以剑征服,以书教化。
啥都好说!
朱棣说到这里,笑了笑,道:
“若是实在有冥顽不灵的,全杀了也就是了。”
“大明都把女真和倭人杀到几乎灭族了,再来几个民族又算啥?”
“蒙古人当年不也是走一路杀一路,才建立的偌大霸业么?”
蒙古帝国的征服虽然极其残暴,动辄屠城。
但不得不说,屠城的确是一个能在最短时间内摧毁旧秩序,建立新制度的有效方式。
姚广孝哑然片刻,轻声提醒:
“太子殿下,若是当真按照蒙古帝国当年的方式来,您将来会在史书上被称为暴君的。”
朱棣满不在意的一挥手。
“老姚,这你就不懂了。”
“杀个十万几十万的,本宫可能会被骂成暴君。”
“但要是杀个几百一千万,那本宫不但不是暴君,而且还会被称赞为华夏历史上最强悍的太子呢!”
“成吉思汗治下的蒙古帝国杀的人不也上百万了,你看有谁说成吉思汗的不是么?”
“好了,就这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