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芳阁与生秋庭相距不远。
皇帝怒气冲冲地出了沁芳阁,转眼就碰上刚刚找来的太子。
“儿臣参见父皇!”太子立即行礼。
皇帝眉梢染着怒气,面上瞧来却只是威严罢了,情绪并不外露:“前方盛会,太子不去看着,怎地在这后殿?”
皇帝在场上骑射时,太子正好在生秋庭内和卫知韫谈话,后续他便带着月见跑去卫修那里。
因此骑射场上发生的事情,他一概不知,也不关心。
是以,定柔公主和驸马的事情,他也暂时还未得到消息。
“回父皇的话,孟卫氏因大启灾民受伤,儿臣便特意带了太医过去给她诊治。只愿父皇在前方能够放宽心看比赛,不必忧心后方的事情。”
太子的话说得好听,但是刚刚经历过定柔公主和驸马之事的皇帝,此时听什么都觉得有三分假话。
心头火气无处发泄,皇帝道:“先前鹤凌已经请了郭太医给孟卫氏看过,缘何你还要请太医去看?郭太医的医术不可信吗?还是你觉得鹤凌不可信?”
太子浑身一震,连忙跪下:“儿臣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儿臣只是想着,多请一个太医多一层保障。”
“那你请去的太医看得如何了?你来找朕又为的什么事!”
此时此刻,太子也听出了皇帝的语气里含有暴怒,他想着:难道前头出了什么事儿叫父皇不开心了?
“怎么不说话?”皇帝问道,声音沉了许多。
太子差点一哆嗦。
他猛地想起母后教导:「你身为一国储君,做事要干脆果断,莫要优柔寡断,你父皇不喜欢优柔寡断的人,大启也不需要优柔寡断的太子。」
“太医说孟卫氏失血过多,休养十天半个月便可好转,无性命之忧。只是,儿臣还有一事……”
太子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六弟对孟卫氏一见如故,儿臣斗胆,请求父皇将孟卫氏赐给六弟。
“孟卫氏是大启的有功之人,奈何她是个寡妇,寡妇无可依靠、日子多艰难,将孟卫氏赐给六弟,一来可解六弟相思之苦,二来也可叫孟卫氏有个完整的家。”
皇帝听闻此言,快要气疯了,胸口不住地起伏,然而跪在地上低着头的太子没看见。
他在骑射场上,差点被自己的女儿和驸马害死,而他的儿子在后殿居然想着这些儿女情长。
“你可真是大启的好太子!今日这般盛会,你不去了解灾民的生存情况,却待在这后殿里,将目光放在一个寡妇身上,放在你六弟的儿女情长上!”
皇帝的语气里含着浓浓的怒火。
他甚至开始在想,孟卫氏这个时候请求和离,莫非是和他的第六子已经私定终身?
想到这里,皇帝更生气了,已经开始思考,那和离书是不是绝对不能给孟卫氏了。
他不喜欢这样算计到他头上来的人。
太子心尖一颤。
他只想着将孟卫氏收为自己人,以后为他所用,即便不能为他所用,也绝不能叫孟卫氏成为萧鹤凌的人。
然而,他这么做……等于顾此失彼了吗?
“父皇息怒……儿臣只是……儿臣只是觉得,孟卫氏也算万千百姓中的一个,百姓的事总是要紧的事。”
这话总算让皇帝的怒气消散了些。
太子又道:“若是解决了孟卫氏的终身大事,以她的聪明才智,指不定日后还能为大启做出更多贡献。因此儿臣才会想着撮合她与六弟。”
见皇帝不语,太子便知自己的话,让父皇多少有些受用了。
他继续说道:“六弟虽然平时贪玩了些,但也算品行纯良之人,若得了孟卫氏在身边引导,想来他日也能成长为国之栋梁。”
引导?
皇帝道:“莫非太子的意思是让孟卫氏改嫁你六弟做六皇子妃?”
这……
太子心中觉得,一个寡妇不配成为正妃,况且孟卫氏那人,敬酒不吃吃罚酒!
做个侧室便算好的了。
然而,被皇帝这么一问,他根本不敢说出心中所想。
他心思一转,忙道:“依照六弟的心思,只要父皇同意他与孟卫氏在一起,此事便但凭父皇安排。”
皇帝哼了声,抬脚往生秋庭去。
即便没有六皇子此事,他也要去找卫知韫的。
只是现在过去找她,多了六皇子这么一件事。
太子暗暗松了口气,迅速站起来,与萧鹤凌并排跟在皇帝身后走着。
太子见萧鹤凌脸色难看至极,脸上便带了笑意:“宁王弟和孟卫氏从小一块长大,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孟卫氏守寡多年,如今得遇六弟这个良配,宁王弟一定也为孟卫氏感到开心吧?”
萧鹤凌顿住脚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却半晌不说话。
太子被他看得心头火起,脸上却还是带着温和的笑容,“宁王弟为何这样看着本宫?”
萧鹤凌抬脚往前走,边走边慢条斯理地道:“本王生辰宴的时候,太子还在外巡查百姓生活疾苦。不知当天晚上,汤太医之子汤奕,也就是定柔皇姐的表哥,也曾当众求娶过卫大小姐,太子你猜,结果怎么着?”
太子的脸色开始难看起来。
他的母后就是那天晚上被幽禁在储秀宫的。
汤奕死亡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他当然也听说了。
“今日的人是六弟,不是汤奕,且六弟品行纯良,待孟卫氏一片真心,一定能够感念父皇。宁王弟怎可拿作恶多端的汤奕,与我们的六弟相提并论?”
萧鹤凌漫不经心地笑:“是不是真的纯良,是不是真的一片真心,太子心里最清楚,不是吗?”
太子又觉得自己心头被哽住了。
“宁王弟是不是看不上六弟?孟卫氏嫁给六弟,宁王弟心头不舒服?”
太子不爽,也决心叫萧鹤凌不爽,直接把话说直白了。
萧鹤凌轻蔑地哼了声:“本王是男人,为何要看上六弟?”
太子顿时感觉一口血,卡在喉咙里咳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转眼间,他们已经站在生秋庭门外。
太子笑着低声道:“本宫离开生秋庭的时候,六弟便在里边与孟卫氏聊天解闷,都这会子了还不出来,想必二人定相谈甚欢。宁王弟等着和本宫一起喝他们的喜酒吧。”
宫人将大殿之门打开。
映入众人眼帘的便是凌乱的、令人脸红心跳的软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