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止属实是没想到此人竟是张神武的后人,他记得当年援辽时,张神武带着二百多人,顶着十万的溃军,毅然决然奔往辽阳赴死,还是对得起神宗皇帝给他的这个武状元。
他赶忙说道:“没想到张兄是张将军后人,失敬。不过听阁下意思对这个千户并不满意,是何原因。”
“且不说这个千户是祖父战死荫袭而来,如今的军户还有多少,一个千户手下能有一百兵都是奇事,且事事都要听那帮文官太监指挥,当个什么劲?”张兴川大骂道。
冯止点点头,确实没几年大明都该入土了,卫所制度早就已经烂透,可以说是千户多如狗,都督满地走。
他接着开口道:“此次能斩杀闯食王实属侥幸,将来川中流贼还会继续肆虐,若是需要张兄帮忙还望莫要推辞。”
张兴川红着脸,醉醺醺点头答应:“好说,但凡有用的到的地方,尽管开口,整日在这成都待着,实在是愧对先人。”
两人告别后,冯止又去旁边的武侯祠拜祭了下,心中想着现在还不是招纳这些援辽后人的时候,必须等自己彻底当上将官后,抛开身份上的巨大差距,才能让对方彻底信服,此时就当结个善缘吧。
……
终于到了与廖大亨见面的日子,冯止穿戴整齐来到府衙前等候。
从日出开始等,过了中午时间,还没人来门口喊冯止,仿佛他就像被人遗忘。但他一直是保持肃立,对门口进进出出看向他的众人都报以微笑,脸上没有一丝不耐烦的表情。
廖大亨眯着眼睛午休了会,开口问道:“这少年人表现如何?”
邱彩如实说道:“比想象中要好的多,没有丝毫不耐,心意够足。”
廖大亨点点头,去往前堂,并吩咐人把冯止喊进来。
冯止一脸严肃表情迈入大堂,只见堂上人身着一身红袍,绣着锦鸡十分显眼,具体面容看不太清,但脸轮廓还是比较方正,跟武奋杨肥头大耳的形象实在是反差太大。
不过冯止也没被这些“衣冠禽兽”唬住,前走两步跪下开口道:“彭县班头冯止拜见巡抚大人。”
廖大亨半晌未答话,虽然是初春时节,冯止纵然心理素质比较强,身上也冒出微汗,低着头眼神盯着地砖,竖起耳朵来等待着下一句的问话。
“冯班头立下如此大功,在门外实在是久等,待会尝尝这成都府茶点解解乏。”
冯止愣了一下,没想到跟巡抚正式对话的第一句竟然是拉家常,但他并无松懈答道:“巡抚大人日理万机,一人身系整个四川百万生民的死活,肩上担子大,能给小人见面的时间已经是莫大的恩赐,小人候着是应当的。
小人自小家贫,从来是一日一食,自从巡抚大人上任后,治理有声,才有了两顿餐食,不敢再奢求其他茶点。”
廖大亨心道好聪明的一个衙役,自己话外意思说等了这么久,定然是累了饿了,有了此功当得起一顿茶点,想试探一下会不会答应下来,如果答应那便有了居功自傲的倾向。
笑话,若是一个丘八有点功劳就要巡抚赏茶点,岂不是乱了次序。
没想到此人回答回答的也是巧妙,只说自己巡抚任上事务纷杂,治理的好他能吃饱肚子,不敢奢求那茶点。
这样就证明他虽然有功却没有丝毫不耐,全凭一番心甘情愿等待。
两句话后廖大亨也不再试探,而是开门见山说道:“说吧,有此大功,诛杀贼渠,你想要些什么?”
冯止定然不能直接说出来想领兵,而是开始绕弯子:“回巡抚大人,此次诛杀贼渠,实在是吾皇保佑,廖大人绸缪,武知县筹备,再加上石柱秦将军的配合才有此功,小人不敢贪功。
只是贼心不死,仍然一直觊觎成都府,此几次民乱可看出成都周遭各县都渗入贼人的探子,为贼人前哨,一不留意就会引来贼渠攻下县城,直接威胁成都府。
小人不想要赏银,只想为国效力,多拔几颗钉子出来。”
廖大亨微微一笑,他明白冯止说了不要赏银,那便是功名。
自己最担心的就是成都府出问题,这小子就揪着成都府的安全说事。
“你觉得贼人何时还会袭扰成都府?”
“短期不会,但川北现在还有十二家,八贼还必定会返川,到时若他们同时来攻,就算成都府守住,那川地定然会更加残破,廖大人的封疆之功也会受到影响。”
说到封疆之功的时候,廖大亨明显眼皮一跳,当下时节,两藩陷入贼手,自己诛灭摇黄其中一家这一份封疆之功显得弥足珍贵。
等传到皇上耳朵里的话,自己这个巡抚位子定然坐的更牢靠,也抹去了此次民乱的影响。
至于冯止说的八贼会重新打回四川,廖大亨倒是深信不疑,毕竟曾经也是参军,跟八贼交手多次。
这回把襄阳攻破,得到了楚府的资财和城内的军资,必定势力大增,上次已经打到成都跟下,万一再入川的话,成都的安危还真是不好说。
廖大亨继续开口:“你如今可有功名?”
“未曾考取,小人想去捐纳,但是这里距离两京路途遥远,若是捐个监生,不知要到猴年马月。”
“起于草莽倒是无碍,徐参将曾在成都也是立下汗马功劳,此次死的真是可惜,不如把这个参将让你来当?”
冯止赶忙拒绝,徐蛟的死本来就有人怀疑过,只是一切都表现的无懈可击,贸然给自己一个参将,不服气的人太多,深挖下去对自己也是不利。
廖大亨眼光中终于出现了一丝赞美之情,直接说道:“还有没有事,无事便下去等候消息吧。”
冯止听了半天也没听出来这廖大亨具体给了自己什么,索性也稍微主动出击了点,开口说道:“小人能保证的只有一件,那便是川北不会一直都会持续十二家,这样大人才能在封疆之事压过别人一头。”
廖大亨挥挥手还是没说话,冯止终于站起身来,咔嚓一声,是膝盖的响声,跪太久了刚起来险些没站稳,他立刻双腿绷住劲,十分正常的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