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军大营的后门处,此时已经是人满为患,约有两万士卒堆在那儿,互不相让,每一人都想着早一会通过。关靖看到后,心中无比苦涩,幽州军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畏敌如虎了,如此没有章法的撤退,与送人头有什么区别?
雨水浸泡的大营内,地面被乱兵践踏成了泥浆,一脚下去就是一个深坑,关靖的双脚陷入泥浆内,身后不远处,敌军的呐喊声正越来越近。
“公孙义,”关靖大声叫着公孙续亲兵队长的名字,“组织人手,推倒一段寨墙。”
公孙义拔出佩刀,高声吆呵着所看到的军官名字,很快就组织起数百人。垒成寨墙的圆木埋入土中约有三尺,因为雨水的作用,根基变得松软了许多,几百人一起发力,一段寨墙倾倒在泥水中。
太史慈领兵赶到时,幽州军还剩了几个倒霉蛋,其余人马消失在茫茫雨夜。
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到了后半夜便渐渐停了,黎明时分,随着雨水慢慢渗入地下,地面也干爽了许多。
看着堆积在大营中间的粮草辎重,太史慈哈哈大笑,‘公孙瓒,看你如何支撑下去?’
钓鱼的鱼饵在黄河边空自忙活了数天,吞钩的鱼儿没见到,公孙瓒这位久经沙场的猛将,在接到关靖派人送来的消息后,知道自己大意了,急忙命人通知严纲等人赶来汇合。
“大营丢失,”公孙瓒阴着脸,“根本已去,我等不得不退了。只是身在敌国,如何安然离去?尔等可有良策?”
四月中旬的阳光炙烤着大地,地面水汽升腾,严纲因为着急赶路,弄得一身的泥浆汗水,闻言说道:“我等此次只携带了七日之粮,再有三日即将告罄,平原百姓富足,只能因粮于敌。”
这哪是‘因粮于敌’,分明就是掠夺百姓,田楷嗫喏着说道:“若是纵兵抢粮,于明公名声不利。”
到了这等地步,还顾虑什么名声?田豫不禁腹诽,‘慕虚名而处实祸,此取死之道也。’只是,自己出了这么个馊主意,鹰没打着,反被鹰啄瞎了一只眼,还是学着那鹌鹑,将头缩在脖子里为好。
田豫不愿说话,不代表公孙瓒会放过他,“国让,你来说说。”
从怀中掏出一副皱巴巴的地图,田豫将它铺在公孙瓒的面前,手指着清河国的国治甘陵说道:“若我猜测不错,大公子带兵亦是撤往了清河,此地距离清河国边界不足三十里,急速行军下,不消一个时辰就可赶到,所虑者,太史子义是否反会设伏于我?”
严纲、田楷走入了一个思维误区,只以为自家从北方来,撤兵当然也要朝着自家老巢的方向,三日的粮食怎么够吃?田豫的思维却是跳脱的多,幽州既然与冀州结盟,大军到你家的地界休整一番,谅你也说不出别的来,说不得还要送些粮草,如果不给,嘿嘿...,好说的紧,反正这几年两家就是你抢我的,我抢你的。清河与平原、东郡搭界,袁绍出兵白马,甘陵城内若是没有大军驻守,只能说袁绍和手下谋士们的脑袋秀逗了。既然驻扎大军,粮草辎重必然也是堆积如山,友军穷途来投,若不周济一二,难道还要刀兵相向?
公孙瓒听到田豫的分析,也是一拍脑袋,立马说道:“全军分为三队前往清河,我领兵在前,严纲、田楷居中,田豫殿后。各军相距三里,以便互为救援。”
却说蔡瑁、文聘领兵直扑新野,沿途但见敌军丢失的军旗、刀枪无数。
蔡瑁大喜,敌人逃走的这般狼狈,看来是徒有虚名,这征战南阳的第一功,岂不是手到擒来,于是不断督促卒伍,奋勇向前。
文聘可不是这么认为,敌军这哪是逃跑,分明是骄兵之计,诱使我军深入,然后寻找战机而已,“蔡军师,”文聘叫着蔡瑁的官称,“如此冒进,需防备敌军设伏?”
公元192年,刘表被朝廷赐封‘镇南将军’,刘表于是任命蔡瑁为‘镇南将军军师。’
十几天了,还没赶到新野城,这算冒进吗?蔡瑁对文聘的话很不感冒,“樊城有大军驻守,我军后路无忧,只有快速突进,方能一鼓作气,攻下南阳。”
难道你不知道‘纸糊的樊城,铁打的襄阳’这一说吗?文聘暗地里撇了撇嘴,如果敌军暗中潜伏一支军队,趁着大军远离,攻下樊城,到那时后路切断,十万大军将葬身南阳境内。在搞不清楚对方的意图之前,稳扎稳打才是上上之策,如果轻兵冒进,很有可能,不,其实就是取死之道。因为文聘看到通往新野城的官道两边的芦苇丛冒起了大量黑烟。
新野位于南阳盆地的中央,百里之内,一马平川,但是境内河道纵横,较大的河流就有八条。新野城建在淯水之阴,通往新野的官道沿着淯水修建,官道北侧的河边的滩涂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芦苇;南侧则是一条宽阔的深沟,这是为了筑路取土遗留下的。深沟靠近路边的一侧也是芦苇丛生,野草密布,另一侧则因为地势低洼,引水方便,种植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水稻。
本是青葱的芦苇有黑烟冒起,稍有点军事常识的人都知道,这是人为纵火。
浇了火油的芦苇火势烧起,滚滚黑烟和高温的火苗在轻风的吹送下,直朝着荆州军扑去。十万人马行军,拉出了几十里的长线,点燃的芦苇可没有那么远,只需要将前军包在里面就足够了。
“怎么办?怎么办?”蔡瑁顿时慌乱起来,“仲业快快教我。”
文聘骑在马上朝四周略一打量,立刻说道:“南侧烟火稀疏,速令前军下到沟渠内后撤。记住,一定要远离官道,避开敌军的弓箭射程。”
溺水的人,据说既便碰到一根稻草,也会拼命紧紧抓住,蔡瑁此时就是那个溺水者,立即发出军令,率先在亲兵的护卫下,打马下到沟渠。
淯水滩涂上的芦苇丛,最厚的地方也就十丈左右,大火烧过去,很快就后继无力,只剩下冒着缕缕青烟的残渣。新野城的城门这时打开了,李典、吕旷各自率领三千人马鱼贯而出,冲到了官道上。
李典率领骑兵沿着官道追杀荆州前军残余;吕旷则是带着神射手,一箭一箭的收割跑入稻田内的败兵。
稻田内泥土松软,很好地迟滞了蔡瑁前军的退却。两万多人在泥水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跋涉,自以为躲在了射程之外,却没想到吕旷率领的射手手中所拿的,都是改装后的滑轮弓,开弓放箭用不了多少气力,射程却比普通的长弓远了三分之一。
骑兵速度极快,在杀散了前军的两千多残余,将他们赶下官道两边的水中后,李典一刻也没停留,直扑前方三四里左右的中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