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地下方,说是狂轰滥炸是丝毫不为过的,在雷区上开辟了多条安全地带通路的日军主力,完全复刻了其两个先头中队的攻击历程,步兵几乎都拥挤的趴在新开辟的安全通路上。
携带爆破筒的步兵则小心翼翼的对障碍物区域实行爆破作业,有两个先头的步兵中队已经用鲜血为代价摸清了中国军队障碍物区域的虚实,这些后续冲上来的日军,自然不会重蹈覆辙被障碍物区域内的手榴弹炸掉。
日军的爆破手全都无比小心的对鹿砦和铁丝网进行轰爆作业,因此,这一回前出爆破的日军没有一个人死于诡雷,这也意味着,日军的主力几乎都卧倒停滞在雷区中。
“老弟,我看差不多了吧。”
第九五六团的指挥所内,蔡如柏亦是难以掩饰脸上的兴奋看向了何炜,两人既有如此反应,自然是日本人中了他们的算计。
现在日军主力都猥集卧倒在雷区之内,这片雷区却并非只有松发式和压发式地雷,还混合有大批大批的电击发地雷,这批地雷都是第九五六团从广东带来的装备,产自广东的石井兵工厂,其重量虽然不如何炜昔日在忻口会战时使用的晋造地雷那样宽大粗犷,彪悍粗糙,却亦是不遑多让,装药量相当可以。
雷区中除却这批电击发地雷,还有大把大把的用九二步兵炮弹和一百五十毫米榴弹炮弹改造的地雷。
内有差不多小二百发七十毫米九二式步兵炮弹和十颗德国造一百五十毫米重型爆破榴弹,其威力尤以那十颗德国造榴弹为甚。
这批榴弹是何炜在汤山的陆军炮兵学校发现的,不必多说,自是常年驻扎在炮兵学校的陆军野战重炮兵第十团,这个团装备的是从德国莱茵金属公司进口的sfh18型三十二倍径一百五十毫米重型野战榴弹炮,其炮弹威力不言自明。
也就是说,日军的进攻主力正趴在大批的电击发地雷,步兵炮弹和重型榴弹炮上面却浑然不知,甚至还在为轻而易举的排除了中国军队布设的松发式和压发式地雷而庆幸,殊不知,在地上还有更大更恐怖的危险存在。
“快点,把东西搬过来。”
“起爆器,起爆器,拿出来。”
第九五六团的少校团附和特务排排长一人怀抱着一个起爆器,指挥着第九五六团特务排的士兵们先后搬出了十个起爆器,在将其一一摆开后,少校团附走到何炜与蔡如柏身边亦是有些亢奋的问道:“长官,现在就起爆吧,让这帮日本萝卜头尝尝被炸的滋味,送他们去坐土飞机。”
“再等等。”
何炜却劝住了他,因为他觉得现在起爆未免为时过早,就在这几分钟的功夫,虽然攻击的日军主力还在按部就班的卧倒,爆破。
在最先打开突破口,为后续日军做出战斗攻击示范的步兵第九联队第六中队和步兵第二十联队第一中队却已经远远将后面的主力部队甩下,一马当先,游刃有余的在障碍物区域之中突破前进。
在其突击过程中,一层层的鹿砦和铁丝网逐步被其爆破掉,其冲击的先头部队马上就要撕开障碍物区域,冲向障碍物区域后面约不到五百米的开阔地,然后就会攀上高地,对高地发起仰攻。
见到冲的越来越近的两百多名日军,何炜突然打算暂缓引爆地雷。
“蔡老哥,不如我们缓缓,等到那些冲在最前的日军攻到开阔地对我高地发起冲击时再引爆地雷,届时后续的敌军被地雷轰击必然会自顾不暇,而冲在最前面的日军也会暴露在开阔地上,届时我们再以猛烈火力攻击这些莽撞的无头苍蝇,收效必然很大。”
蔡如柏举起望远镜,估算了一下距离,说道:“这个主意不错,不过距离太远了,高地距离那片开阔地的距离也有两公里多,离障碍物区域的水平距离也有三公里,虽然看的真切,但是这么远的距离以轻武器攻击恐怕是做不到全歼。”
何炜点点头,他倒是把这茬给忘了,他用望远镜放大了看那些攻击来的日军倒没有什么困难,但是如此远的距离,那些大头兵们用肉眼往下面看,就看见的是一群群小黑点,做到什么像样的精准射击根本不可能。
“他娘的,现在火炮打不了,这么远的距离八二迫击炮够呛能打的着,不如直接用机关炮了,豁出去。”
何炜也是急了,看着先头的日军马上就要冲出障碍区,索性一咬牙一跺脚,否决了自己刚刚做出的不轻易动用机关炮攻击日军步兵的决定。
他这一句话下来,就意味着一场用二十毫米机关炮直射血肉之躯的恐怖战斗即将开始,也没别的办法了,临时炮兵群的六门山炮没法子开火,距离太远,步枪和轻重机枪瞄准不容易,而且子弹的弹道和射击的精准度都大受影响,而且第九五六团在淞沪战后补充了不少新兵,这些人的射击精确度也是一个大大的问号。
另外就是自己部署在阵地上的爆破飞雷炮,这玩意说实在的,射程也是十分有限,本质上说就是用炸药爆炸产生的气浪把另外一批炸药抛射出去,飞行状态不稳,自然也谈不上什么准确度,更适合于攻击大规模集团冲锋的集群目标,用来打区区两个步兵中队,效费比着实是太不合算。
现在也就只有苏罗通二零机关炮可以用了,第九五六团的少校团附听到何炜这么说,也赶忙跑到通往高射炮连指挥所的电话前摇动电话机,就在一场血腥杀戮即将上演时,蔡如柏突然摁住了电话,对何炜说道:“老弟,我团里的法式重机枪配有对陆光学瞄准镜,如果用重机枪射击或许可以一战。”
“哦?那太好了,用瞄准具打肯定比肉眼射击打的准确,不如让轻重机枪都用上曳光弹,以重机枪使用曳光弹率先开火,为轻机枪指示目标。”
何炜对广东军队的编制和装备情况并没有过深的了解,他一直在中央军系统内,所接触过的重机枪一般也只配发有简易的对空瞄具,因此他以己度人的套用到了广东军队身上,却没想到广东部队的重机枪居然还配备了对陆光学瞄具。
何炜其实也觉得广东部队装备的哈奇开斯1914式重机枪也不过是一战时期的货色,跟中央军装备的马克沁重机枪半斤八两,谈不上先进,所以哪里能想到光学瞄准具身上。
现在知道有这玩意儿,这仗就好打多了。
“那就这么办,团附,通知各营,轻重机枪全部换上曳光弹,听命令向冲在最前的日军开火攻击,争取一举全歼。”
蔡如柏吼道,随后,这一战斗命令即被传达到了各个轻重机关枪工事中,重机枪兵们纷纷为哈奇开斯重机枪加装光学瞄具,又换上了配备有曳光弹的机枪弹板,轻机关枪兵们也为手中的捷克式轻机枪换上有配有曳光弹的弹匣。
在此期间,日军的突击行动进展越发迅速,冲击在最前的那两个步兵中队马上就要冲出障碍区域进入前方的开阔地,在后方的日军主力也在障碍区区域中开辟了至少一半的通路,眼看着就要扑进来。
何炜也觉得是时候了,遂蹲下搬来了一具引爆器,蔡如柏,第九五六团的少校团附,特务排排长,军械官和几个军士也都各拿了一具引爆器准备引爆,此时,依然在不断重复着匍匐-爆破-开辟通路-机动推进的日军主力部队还浑然不觉。
何炜最后看了一眼观察口外,正准备摁下起爆器,忽然一声尖锐的呼啸声传来,他下意识的以为是炮弹,一个转身滚到了指挥所可供隐蔽的死角处。
蔡如柏他们几个也都是沙场里滚出来的,也都是如此隐蔽,但等来的不是炮弹直接命中指挥所产生的剧烈爆炸和震动。
“长官,是两颗信号弹,日本人打了绿色信号弹。”
只见冲击在最前的两个日军步兵中队已经完全突破了障碍物区域,正快速的从突破口处向外涌出,冲向了障碍物区域前的开阔地,同时又射出了两颗信号弹。
“板载,攻击,冲上去,我们要把第九联队的军旗第一个插在山头上。”
“第二十联队的兵绝对不能输给别人,上啊。”
两百多名日军蜂拥从障碍物区域中的突破口冲出,冲上了开阔地,而后又在开阔地上娴熟迅速的将密集队形向步兵中队标准的长宽各二百米的梳开队形转变。
其射出的这两颗绿色信号弹则是停止炮兵掩护的信号,步兵第九联队第六中队和步兵第二十联队第一中队这两百多名日军冒着滚热的气浪和翻飞的尘土在开阔地上展开冲去,不时还有被打碎的石头和泥土块儿飞来,这一切都源于日军的炮击。
第十六师团的改造三八式野炮和九一式一百零五毫米榴弹炮都算是大威力火炮,后方的野炮兵第二十二联队正不顾一切的向高地棱线顶端炮击,山头上有许多石头,打崩一块就有大量的碎石飞下来,不时还有几颗近失弹打在半山腰上,非常容易造成误伤。
因此冲锋在前的步兵第九联队第六中队和步兵第二十联队第一中队都发出了停止炮击的信号以防止误伤。
至于向高地上攻击时的炮火掩护,马上就要由在步兵主力后方跟进的九二式步兵炮替换。
“冲啊。”
“板载,冲啊。”
二百多名日军鬼哭狼嚎的喊叫声压下了逐渐稀疏的炮弹爆炸声,肆无忌惮的在开阔地上展开攻击队形,而在指挥所中的何炜愣了几秒,感受到了周围炮击的明显减弱,他意识到了这是个好机会,遂又跑到指挥所的观察窗前举起望远镜。
入眼便是开阔地上疯狂突击的日军步兵,他甚至能看到几面太阳旗和挥舞着军刀的日军军官,再往后面看去,正在雷区匍匐破障的日军也很是有些进展,眼看着也要突破障碍物区域。
“就是现在,快引爆地雷。”
何炜吼着跑到了引爆器旁,不假思索的摁下了地雷引爆器,蔡如柏等人也都冲了过来,向后摁下了引爆器,指挥所内的空气似乎为之一滞,高地下方传来了剧烈的震动,随之是巨大的轰爆声音冲天的柱,一弧弧电流沿着引爆器,彻底引爆了雷区内的地雷与炮弹。
这一刻地雷的爆炸声似乎在和日军的野炮和榴弹炮炮击爆炸声完成了某种交接,几乎严丝合缝的衔接上了。
正匍匐在雷区中通路上的日军步兵很多人是在毫无准备,毫无意识的情况下就被一股从地下而来的热浪和冲击波炸到了天上,最先爆炸的是广东石井兵工厂制造的电击发式地雷,接着是经过改造的九二式七十毫米步兵炮弹。
最后爆炸,但是威力最大的却是那批德国莱茵公司制造的一百五十毫米口径重型爆破榴弹,这批榴弹虽然数量不多,仅仅只有十颗,但是威力却出奇的大,炮弹在爆炸的瞬间就掀起了十米多高的烟柱扬尘,将被撕碎的日军残肢断臂炸飞到天上,有不少日军士兵甚至是被拦腰炸成两半,各种各样的武器零件混杂着人体残肢与血肉上了天。
从高地上居高临下的向下看去,后续日军十个步兵中队组成的攻击线几乎和地雷爆炸后产生的爆炸带齐平,绝大多数日军都是在卧姿状态下被突然炸死炸伤,一些日军的爆破筒也在剧烈的爆炸中被引爆,也给日军带来了不少的杀伤。
战场的形势在这一瞬间被逆转,惨叫声,爆炸声,叫骂声,呼喊声杂糅在一起,奏鸣了一曲死亡的哀乐,不仅是许多日军士兵在匍匐卧倒中被拦腰炸死,这十个被地雷给轰了的日军步兵中队的进攻队列,也同样像是被拦腰斩断一样切开,在雷区内的日军伤亡惨重,鬼哭狼嚎,没有进入雷区的侥幸得以活命。
饶是日军再精锐,面对这样的惨状,进攻也无法继续下去了,不少日军为了躲避开始四处机动或者说是乱跑,或多或少的发生了混乱,而许多乱跑的日军刚刚离开了自己以为的安全地带,却又在四处乱跑,机动的过程中踩到了地雷,四处乱跑的被连连炸死不少,反而是不动的,留在原地的反而成为了幸存者。
原因很简单,日军再雷区上开辟的通路面积有限,只是一个个长方形的通路,日军只能做到将这一狭窄通路内的松发式和压发式地雷扫除干净,可通路以外的嘛,就无能为力了。
那些乱跑的日军像被烧了尾巴的野狗一眼四处乱窜,离开了其开辟的通路区域,无可避免的会踩到那些未被排除的漏网之鱼压发和松发地雷,于是,一场场悲剧再次上演,许多乱跑的日军刚进入自以为安全的地带,就被脚下轰爆的地雷打破了幻想。
经此打击,稍微靠后的十个日军步兵中队的攻击势头就此偃旗息鼓,剧烈的爆炸和悲惨的哀嚎呼喊,不仅让高地上指挥所内的何炜等人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也让在开阔地上冲锋攻击的步兵第九联队第六中队和步兵第二十联队第一中队的两百多名日军目瞪口呆,很多日军看到身后其他中队战友的惨状,都不由得面露惊惧之色。
而他们的灭顶之灾,也接踵而至。
高地上的指挥所中,第九五六团团长蔡如柏看着日军的惨状,豪迈的对电话的送话器下达了战斗命令:“各营轻重机枪开始射击。”
这一简短的命令迅速通过电话传达到了第九五六团的各个连队,又从各个连的指挥所传达到了各个轻重机关枪射击工事。
“准备战斗。”
“开火,射击。”
几秒钟后,第九五六团三个步兵营营属重机枪连的十八挺哈奇开斯重机枪率先开火,重机关枪的射手们通过瞄准镜将枪口瞄向了开阔地上尚未完全展开的步兵第九联队第六中队和步兵第二十联队第一中队,扣动扳机后,十八道夹杂着曳光弹的弹道如十八道胡乱飞舞的火龙一样,居高临下的射向了开阔地上的两百多名日军。
哈奇开斯重机枪清脆的枪声此起彼伏,这场战斗打到现在,沉寂已久的高地终于开始射出子弹,在高地上向下看去,下面的开阔地本来就一览无余,加上又光学瞄准具的协助,这一轮重机枪的射击准确度要比想象中的高的多。
几轮扫射打下来,就将开阔地上的日军打的人仰马翻,像割稻子一样被打倒,开阔地上根本就没有可以隐蔽的地方,加之这两个日军步兵中队还没有完全展开为攻击队形,故而只能被动挨打。
这仅仅是个开始,很快,第九五六团的轻机枪也根据重机枪曳光弹的弹道开始开火射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