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联队旗埋好,何炜给手中的快慢机装满子弹,再次冲了出去和日军拼杀在一起,缴获了日军的联队旗之后,何炜的战斗意志更加强烈,端着枪又和日军拼杀在了一起。
战斗打到现在,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双方的兵力对比已经相差无几,但日军的拼刺技术和体能体力毕竟要更胜一筹,因此国军的伤亡很大,特别是新近增援上来的第三营,跟日军拼的很惨,何炜亲眼看见三营步兵第九连的连长刘作唐拉着两个日军拉响了手榴弹同归于尽,第七连的一个排长,后背被两把日军的刺刀的千疮百孔,却死死的抓住了一个日军,活生生的用牙咬开了日军的喉管。
无论是国军还是日军,每名士兵都红着眼睛与眼前能看到的敌人拼死搏斗,有些在爆破中被炸断腿脚的日军,从战斗一开始就横七竖八的躺在战壕内外,一面流着鲜血,一面看着双方搏杀,痛快的死去对他们来说早已成为了一种奢求,他们什么也做不了,要么在混战之中被拼杀的两军士兵活活踩死,要么,就只能等着自己的血流干,最后悲惨的死去。
第六连的炊事班班长熊满仓挥着一把菜刀四处劈砍,可一个日军都没有砍到,发起冲锋的时候,他冲在了最前面,他知道,今天无论是战斗兵,还是炊事兵,都要玩命上阵了,当兵这么多年,他一直就在锅灶上打滚,没杀过人。
今天,熊满仓发誓要宰一个日本鬼子开开荤,可他和他的炊事班弟兄和日军拼在一起后,弟兄们很快就都倒了下去,几个照面下来,炊事班的弟兄们全都被鬼子刺倒。
他知道自己用不好枪,就拿起了平时杀猪用的菜刀,可是打到现在,他连一个鬼子毛都没有砍到。
熊满仓发誓,今天就是死也要拼掉一个日本兵,他四处乱跑,四处乱冲,终于看到了两个日军士兵,日军士兵也看到了他,两个鬼子端着三八大盖冲了过来,熊满仓大喝一声,高举起菜刀冲了上去,可刀还没出手,两支三八步枪的刺刀就已经洞穿了他的身体。
熊满仓用力向前倒去,勒住了一个日军的脖子,就像他平时杀猪时一样,将菜刀送入了日军的胸膛,熟练的拧动然后拔出,接着倒在了地上,嘴里冒着血泡,缓缓闭上了眼睛,口中喃喃的说道:“这他娘的和杀猪都是一个鸟样啊。”
战斗打到现在,交通壕中堆满了两军的尸体,在一些战斗激烈的地方,尸体甚至将壕沟填平,根本就无法通行,双方的士兵很多人打着打着,就发现已经无路可走,战壕里面全是尸体,内脏,武器零件,鲜血,连一块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何炜一手快慢机,一手军刀,疯狂的和日军拼杀,此时他已经做好了战死的准备,不过在战死之前,一定要多带走几个日本兵陪葬,陶黑娃跟在何炜身后,不断的装子弹,开枪,再装子弹,再开枪,两人互相配合,一路干掉了十几个日军后,被三个日军堵在了战壕的转角处。
“黑娃,躲在我后面!”
何炜举起军刀,给了陶黑娃一个眼神,领回何炜意思的陶黑娃躲在何炜身后,利用何炜挡住了自己,手却悄悄伸到了跨包里面,掏出了两排七点六三毫米毛瑟手枪弹,装进了驳壳枪之中。
“八嘎!”
三名日军冲了过来,何炜一个侧身,陶黑娃上去一阵乱枪,这帮日军没想到眼前的这个中国娃娃兵居然如此的不讲武德,当场被打死两人,另外一个日军看到这个情况,也愣了一下,被何炜抓住机会冲上去一刀砍死。
“排长!”
何炜刚拔出刀来,就听见了陶黑娃的求救声,一个日军捅死了一名中国士兵,端着刺刀从战壕顶端一跃而下,扑向了陶黑娃,何炜飞奔过去,挡住了日军的刺刀,刺刀深深的刺入了何炜的左肩,何炜大骂一声,刚才在抢夺联队旗的时候被日军的一颗子弹擦伤了左肩,现在又挨了一刀!
那日军想要拔出枪来,却被何炜紧紧的抓住三八大盖的前护木,情急之下,这名日军扣动了扳机,一颗六点五毫米子弹击穿了何炜的左肩,然后被何炜一脚踹开,何炜拔出刺刀,退出步枪中的子弹壳,反手一枪打死了这名日军。
“排长,你没事吧?”
陶黑娃看到何炜受伤,立刻跑来扶住了何炜,把何炜带进了一个无人的碉堡中,何炜检查了一下伤口,挨了一枪但是子弹穿了过去,没有打在骨头上,陶黑娃立刻拿出了急救包,撒了点药粉后用纱布裹住了何炜的伤口。
轰轰
不远处又传来了手榴弹爆炸的声音,又有士兵选择了和敌人以手榴弹同归于尽的战术,何炜向四处望去,越来越多的中国士兵倒了下去,虽然日军也在不断减少,可照这个趋势打下去,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双方全拼光了。
如果想要将这些鬼子拼光,阵地上的中国官兵也剩不了多少,而且随着厮杀时间的增长,日军现在逐步占据了上风,很可能等不到将鬼子拼光,阵地上这些弟兄就要先打光掉。
或许,自己的穿越之旅到今天也真的要结束了,何炜已经尽力做了自己能做的,在原本的历史上,阎庄早就丢了,但是通过自己的努力,阎庄至今仍在中国军队的手中,而且中国军队还以阎庄作为依托,给了日军以重创,想到自己即将离开这个世界,何炜没有悔恨,没有恐惧,只有遗憾,死,他不怕,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死亡从未远离过何炜。
穿越之前他干的就是刀头舔血,脑袋顶上飞子弹,裤裆里面跑手榴弹的活计,他的职业,就是用卖命来赚取高薪。
何炜只是遗憾,遗憾自己的职务还不够高,自己来的时间太短,太短,自己的时间还不够,没能再多做一些,多改变一些什么,没能整训打造出一支强军来痛击侵略者。
事已至此,何炜将自己手中最后一排手枪弹装进快慢机,提起了三八大盖,正要冲出去和日军拼到最后。
忽然,一阵阵昂扬的冲锋号声打破了何炜的沉思,那号声不同以往,绝对不是一支冲锋号吹出来的,至少是十几名号兵一起吹出的。
伴随着冲锋号声的是直冲云霄的喊杀声,阵地中很多士兵突然欢呼起来,大喊着援兵到了,援兵到了。
何炜冲出碉堡,只看到在阎庄后方,大概有超过一千名国军官兵向阎庄阵地发起了反冲击!
一顶顶德造钢盔和一柄柄雪亮的中正式步枪刺刀在太阳反射下发出了异样的光芒,这些弟兄很明显是从第十师在大白水附近的主阵地冲出,沿着阎庄后面的开阔地,直接向第六连的阵地发起了反冲击。
“弟兄们,冲啊,上啊!”
第十师二十八旅五十七团团长刘明夏挥起了左轮手枪,在开阔地上率队猛冲,身为团长,第六连阎庄阵地的战斗情况他看的一清二楚,待到战斗陷入肉搏战时,刘明夏明白阎庄外的阵地已经支持不住了,一旦丢了阎庄阵地,日军就会朝第十师主力守备的大白水主阵地发起攻击。
他立刻准备增援,可手头根本拿不出足够的兵力,五十七团三个步兵营,二营就剩下一个六连在前面担当绝对主力守备,张用斌的第三营已经扔上去了,刘明夏手中只有一个残破的步兵第一营。
危急时刻,还是第二十八旅旅长陈牧农当机立断,从友邻第五十八团抽调了一个步兵营,刘明夏即以友军的一个营,五十七团的第一营,以及团部炊事兵,勤杂兵,养马兵等拼凑起来的杂兵组成了一支一千人的增援部队,从大白水主阵地出发,直冲向第六连的阵地!
“杀啊!”
援军的喊杀声响彻云霄,冲上来的官兵们几天以来大多都没有参加过战斗,因此得到了很好的休息,但是官兵们心中也都清楚,他们短暂的安宁,是守备阎庄的弟兄用生命和血肉换来的。
因此,当得到了增援阎庄的命令后,官兵们无不士气大振,在上千人的冲击队列中央,五十七团团部的上尉副官高举着五十七团的团旗引导着增援部队发起冲击。
中日两军,在今日的搏杀之中,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以军旗激励士气,引导部队进攻,而国军的团旗制度,恰好也是学习的日军联队旗制度,绣着“陆军第十师二十八旅五十七团”番号字样的红底蓝心军旗,在太阳光的映射下发出了异样的光芒。
和许多军事制度以及战术纲要操典一样,在团旗制度方面,中国陆军也是日本陆军的学生,只是,在今天的战斗中,学生战胜了老师,五十七团的团旗还在迎风飘扬,而步兵第十六联队的联队旗,则被何炜夺走,埋在了阴暗又不见天日的碉堡之中。
“弟兄们,援军来了,杀啊!”
何炜爬上了碉堡,踩在碉堡顶上,挥起步枪,居高临下的对着拼杀中的弟兄们大喊,看到有援军冲来,阵地上的弟兄们全都士气大振,和日军死拼了起来,何炜挺起三八大盖,跳下了碉堡左拼右挑。
有人士气高涨,有人,陷入了绝望。
步兵第十六联队联队长后藤十郎看到如潮水一般冲来的中国援兵,满心只有绝望二字,后藤十郎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中国援兵,放下了手中带血的军刀,安静,沉稳的坐在了地上,好像自己没有身处战场,放弃了拼杀,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中国援兵冲过来。
忽然,一名中国士兵举着刺刀冲了过来,后藤十郎依然视若无睹,就在刺刀即将刺入后藤十郎胸膛时,一颗子弹打倒了这名中国士兵,浑身是血的步兵第十六联队步兵第三大队大队长用南部式手枪打死了这名中国士兵,随即面带悲怆的对后藤十郎说道:“联队长,快撤退吧,中国军队的援军上来了,再不撤退,我们就要全军覆没了。”
后藤十郎平静的看着自己手下仅剩的一名少佐大队长,步兵第十六联队的三名少佐大队长,在冲锋时,第一大队大队长死于空袭,第二大队大队长,则在刚才的肉搏战斗中被中国士兵捅死。
后藤十郎依旧是不说话,满心的绝望,麻木,悲怆,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已经让他说不出一个字来,就是脚下的这片寸寸阵地,硬生生的将步兵第十六联队这一精锐步兵联队耗的近乎于伤亡殆尽,他什么也不想说,只觉得一股气憋在胸口。
突然,喉头涌上一股热流,后藤十郎猛的吐出了一口鲜血。
“联队长,联队长阁下!”
第三大队大队长不断的摇晃着口吐鲜血的后藤十郎,可是却等不到后藤十郎的任何回复,他看到的,只是喷溅的鲜血,面如死灰的表情和颓废的眼神,看着愈发逼近的中国军队援兵,第三大队大队长知道,自己必须代替联队长做出决定了。
他立刻下达了撤退命令,组织部队撤退,再打下去,阵地上的这些日军一个都跑不了,只有撤退才能保住部队。
于是,正在和国军血拼的日军开始脱离接触,向后撤退,日军的士兵也不是傻瓜,知道再拼下去就是个死路一条,因此,当撤退的命令一下达,前一秒还在和中国士兵拼的你死我活的日军,下一秒就撒开腿向后方跑路,强烈的求生欲使得这些日军很快的脱离了和中国军队的接触。
看出了日军撤退动作的何炜,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日军。
“弟兄们,鬼子要撤退,进碉堡里面用机枪打啊。”
何炜振臂一挥,自己先跑进了一个最近的碉堡中,用一挺金陵造二四重机枪对撤退的日军猛烈开火,密集的子弹追着撤退日军的屁股开始了追击射击,空气中爆出了一团团的血雾,成片的日军倒在了何炜的机枪火力下,接着,阵地上其他官兵的步机枪火力也陆续开火,一路尾追撤退中的日军。
轰轰
战车防御炮排的阵地中也出现了火炮射击的轰爆声音,战车防御炮也开了火,一颗颗三十七毫米的爆破榴弹在撤退日军的人群中炸开,一朵朵弹花没崩开一次,就要有一些日军倒下,步枪,轻机枪,重机枪,战防炮的齐射追击火力,将日军的撤退之路变成了一条死亡之路,成片成片的日军在逃生的路上被打倒,炸碎。
在日军的撤退队伍中,第三大队大队长和几名日军士兵搀扶着后藤十郎一路狂奔,跑了快要十分钟,这才脱离了中国军队的追击火力,气喘吁吁的第三大队大队长组织士兵们将联队长后藤十郎放下。
“联队长阁下,联队长阁下,您怎么样,我们已经撤出来了。”
第三大队长关切的问道,此时,后藤十郎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低声问道:“有多少人撤退出来了?”
第三大队大队长还没有清点人数,说道:“长官,我这就清点人数。”
后藤十郎似乎想起了什么,面部肌肉突然紧绷,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快去看看,看看濑户少尉撤没撤回来,联队旗,联队旗还在濑户少尉的手中。”
后藤十郎大喊道。
听到联队旗,第三大队大队长的背后也是一凉,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立刻组织人手,在撤退的日军中寻找联队旗手濑户少尉和护旗小队的士兵。
一番找寻下来,第三大队大队长得到的是一个令人惊恐的消息-濑户少尉,还有护旗小队的五十四名人,没有一个人在撤退出来的队伍之中,也就是说,护旗小队,全都留在了中国军队的阵地上,而步兵第十六联队的联队旗,就在濑户少尉的身上。
这就意味着,步兵第十六联队的联队旗,丢了!
第三大队大队长颤抖着将这个如同晴天霹雳的消息报告给了后藤十郎,后藤十郎得知联队旗丢失后,就呆呆的坐在那里。
联队旗丢了,联队旗丢了,后藤十郎的脑中不断的回响着这句话,步兵第十六联队是明治维新时期,日本陆军成立最早的步兵联队之一。
那面联队旗是由明治天皇亲自颁授给第一任联队长,经历过一八九四年的日清战争和一九零五年的日俄战争,伴随着第十六联队立下了伟大的功勋,现在,这一切,全都毁在了自己的手里。
后藤十郎想到自己即将成为日本陆军历史上第一名丢失联队旗的步兵联队长便不寒而栗,联队旗一丢,不仅是自己要受到军法惩处,第十六联队按照军纪,也将取消掉联队番号,永远的消失在日本陆军的战斗建制中,永远的被钉在日本陆军的耻辱柱上。
步兵第十六联队,完了!
“联队长,联队长。”
第三大队大队长关切的问道,后藤十郎点了点头,说道:“你去清点一下人数,我们开回出发阵地。”
“是!”
第三大队大队长立刻开始整顿撤出来的官兵,所有撤退下来的日军官兵都在整队整顿,却没有看到,他们的联队长,将身子转了过去,背对着众人。
后藤十郎,悄悄的从腰间的枪套中掏出了南部式手枪,后藤十郎抬头望向天空,看向了太阳的方向,今天的太阳,格外的刺眼,他缓缓举起手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砰-一声清脆的枪响后,子弹准确的射入了后藤十郎的太阳穴,迸溅起鲜红的血浆,后藤十郎,日本陆军步兵第十六联队的现任联队长,也即将成为最后一任联队长,以这样一种惨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