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纷乱而有序。
前来观测地形的炮兵军官走后,留下了一个观测小组,在何炜派出的一个班步兵的保护下,连夜排查地形,进行测地作业,何炜不但得到了加强一个山炮连的许诺,还获知了不少炮兵信息,原来这次增强给第十师的炮兵总数一共有三个炮兵营,八门博福斯山炮,十二门大正六年式山炮和十二门晋造八十八毫米野战炮,三十二门各种火炮,足足一个野战炮兵团的兵力,只是由于防空和机动问题,三个营还没有集中前进放列,而放列阵地的选择更是问题。
有一个连的山炮支援,何炜很高兴,但是他更向往整营整团的火炮齐射和日军炮兵对轰,从穿越来的第一天起,基本上他每天都要被炮兵炸一顿,防守被炸,反击被炸,躲炮基本成了每天必干的事情,他当然心里面不舒服,早就想寻机会搞一下子日军的炮兵,可一瞧炮兵部队的情况,他的报复行动,恐怕还要往后推一推。
清晨,第六连的指挥所中,肉香四溢,一群军官正围着桌子大快朵颐,何炜自是位列其中,不过身边的军官并非是胡兆武和方京,而是一群扛着炮兵军衔的炮兵军官。
第六连目前的伙食待遇自不必说,一群死守第一线阵地的家伙伙食怎么可能差,死刑犯枪决前都还能给一顿好吃好喝的断头饭,昨天这场胜仗也是没有白打,第十师师部为了犒赏守备阎庄的部队,调拨了一些经费,去采购了一些鸡蛋,青菜,酱菜。
十四军司令部又送来了一批罐头,有上海泰康公司生产的猪肉罐头,牛肉黄豆罐头,沙丁鱼罐头,还有上海梅林公司生产的肥桃罐头,生梨罐头,青豆罐头,辣酱油罐头,饼干罐头,种类不可谓不丰富。
第十师采买的物资,第六连和阎庄里面的五十七团第三营,全都人人有份,可这批罐头,十四军军部拨下来的时候指明了只能给第六连!
这些种类丰富,品类,做工优良的罐头当然不可能是第十四军大批采购的,而是之前爱国团体和后方民众筹集款项送来的慰劳物资,都是紧俏货色,这些罐头的原产地淞沪地区,现在已经打成了一锅粥,如此高档的美味,自然只有第一线的第六连可以独享。
第六连掌勺的炊事班班长梁满仓也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不同种类的罐头,如何处理,调剂加工这些美味对这个出身农民的炊事班长来说成了一个难题,于是,梁满仓背着一条三八大盖,找到了何炜。
当了解了现有全部食材后,何炜不负梁满仓的期望,开列出了一套菜单,作战期间,肯定无法保证像日常生活那样一日三餐,所以何炜定下了一日两餐的规则,这样,每顿饭都必须要力求吃饱与吃好,什么早餐吃少,中餐吃饱,晚餐吃少的习惯在战场上都是扯淡。
每天的第一顿饭,必不可少的就是白水煮鸡蛋,这是补充蛋白质的上好佳品,炒鸡蛋那些做法费时间还费油,白水下去煮,一锅就能煮好一排人的鸡蛋,第一顿饭除了鸡蛋还要搭配三道菜,第一道是青菜炒沙丁鱼罐头,第二道是青豆罐头炒之前没吃完的猪肉,第三道是牛肉黄豆罐头炒咸酸菜,第四道是煎猪肉罐头片,另有小酱菜作为搭配,米饭作为主食。
除了这些炒菜,那些用于补充维生素的水果罐头,按照每顿饭每个班两个的标准,按餐下发,餐后强制吃完。
饼干罐头全部收储起来,作为最危急关头的应急物资,现在有热饭热菜吃,而且菜色丰盛,但凡是个味觉正常的人都不会多看这玩意一眼。
每日的第二餐就要简单很多了,辣酱油,猪肉牛肉罐头和青菜,青豆罐头混在一起做个炒饭,简单省事。
经由何炜点拨,有了菜单,梁满仓很快发挥出了他那优良的厨艺,在一大清早,一锅锅美味丰盛的餐食,被下发到了阵地上各个官兵的饭盒与搪瓷饭之中,好的伙食,能稳定人心,更能提高战斗力,对于绝大多数官兵来说,第六连现在的伙食,可能是他们从出生到现在为止,吃到过的最丰盛美味的一餐。
“好吃,真好吃啊。”
“这肉真香啊。”
指挥所内,军官们吃的满嘴油花,梁满仓这家伙很懂事,除了何炜定下的那些菜色外,他又用酱菜和鸡蛋做了个酱菜蛋花汤作为军官加菜,另外又给每名军官煎了个荷包蛋,对此何炜也没有假惺惺的拒绝,军官比士兵吃的好在他看来没什么,就是倡导官兵平等的pla,也指的是政治地位上的平等,各阶层官兵的物质待遇同样是有所差别的。
青菜炒沙丁鱼,青豆炒猪肉,牛肉黄豆罐头炒咸酸菜,煎猪肉罐头片,酱菜,淋上辣酱油的荷包蛋,酱菜蛋花汤,花花绿绿的美味佳肴摆满了桌子,何炜作为主人公,不断的为这个夹菜,劝那个多吃一些。
在座的炮兵军官之中,军衔最高的是一名年约三旬的炮兵少校,此君乃是炮兵第五团的第二营营长曹惠国少校,随他而来的,还有第二营的营部中尉测量员和该营第四连的上尉连长,少尉观测员与两名排长。
第四连,就是即将开上来配属给何炜的山炮连。
曹惠国一口将淋了辣酱油的荷包蛋吞进嘴里,满足的说道:“太好吃了,太好吃了,从离开南京到北方后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老弟,你可是真有口福啊。”
何炜笑了笑:“各位多吃点,我们步兵部队的伙食比不上你们炮兵,就这几天临上阵要玩命了才能吃上几顿好的。”
“老弟,你是黄埔几期的?”
那名第四连的上尉连长问道。
何炜说道:“我是十一期生。”
连长有些遗憾的说道:“看你是中尉,我还以为你是九期或者十期的,没准我们还见过面,我是第八期的,这几位是我连上的排长和观测,都是九期和十期的毕业生。”
“不愧是国军精锐,我步兵部队里面,哪怕是教导总队,军官干部也做不到全部黄埔正期毕业,老哥儿你们炮兵部队果然厉害,见面,我们还真没准儿见过,贵团的驻地我记得就在南京通济门与光华门外郊区新建成的通光营房中,离中央军校很近,我偶尔也看到过贵团的部队拉着炮出去打野外。”
何炜吃着东西,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营长曹惠国摇摇头,他是黄埔军校第七期炮兵科毕业的,说道:“其实之前也不是这样,我炮兵第五团在国军独立炮兵部队之中也只是一支新部队,中原大战之后才成立,那一年中央军校的老炮兵教导团扩编出了两个团,教导团那些从日本买来的最新式改造三八式野战炮全给了独炮四团。”
“我们独炮五团只能用各种老旧火炮,有的是北伐时期的战利品火炮,有的是清末传来了十几年的老古董,军官也是一个鸟样,有只会打直接瞄准射击的保定生和老北洋,还有大字不识几个,不认识对数表和正弦余弦正切余切三角函数的文盲连长,兵里面还有干过土匪的。幸好民国二十二年从瑞典买了一百多门新式山炮,本团被列入换装序列,我就是那时候被调到炮五团当的中尉排长,我团这才发达起来,不然还是个烂部队。”
和曹惠国几番攀谈,何炜才知道原来现在看起来牛逼哄哄的炮兵部队还有这么一段往事,原来,在早期,全国军的独立炮兵部队只有八个独立炮兵团,这八个团里面有七个是北伐讨逆时期的投诚部队,也就是老北洋和各色地方军留下来的老旧炮兵,这个时期,炮兵部队还真就不如步兵部队牛。
原因就是在于炮兵部队编制小,且装备落后,战术陈旧,而炮兵第五团也是这八个炮团里面最烂的之一,可当政府决心整军经武,从国外进口大批新式火炮之后,由于购买火炮已经花费了大量宝贵的资金,因此最高领袖常凯申特意要求新式火炮不允许成立新的炮兵部队,毕竟一个炮兵部队的花费远高于步兵,一个再烂再差的炮兵团,人吃马嚼起来,一个月的军饷和办公勤杂费用就得三万大洋!
故而在最高领袖常凯申的微操之下,没有成立新的炮兵团,而在原有的独立炮兵团之中,选出两个人员素质最烂,装备最差的炮兵团换装新式山炮。
如此一来,八个独立炮兵团中最差的独立炮兵第一团和独立炮兵第五团峰回路转迎来了命运的转机,得以换装最新式的博福斯山炮!原有的那些什么清末留下来的奇怪老炮旧炮一律汰换,军官也是一样,那些来自老北洋和军阀部队的军官全部给钱遣散,取而代之的是来自受过德国式训练的黄埔生,以及军官教育总队和陆军炮兵专科学校的青年军官,装备,人员都焕然一新,一年之内从最烂的炮兵团一跃而起蜕变成国军炮兵之新锐!
何炜点点头:“原来如此。”
那名黄埔十期的少尉观测员有些羡慕的看了看何炜领子上的中尉军衔,说道:“何排长,你们这的伙食,也就我在南京炮兵学校受训时能有的一比,我们也不白吃你的,现在测地工作虽然没完成,但是你们阵地前的开阔地区域已经基本测制完毕,敌人只要赶紧来,我们就能轰死他们。”
提及炮兵作战,何炜心中也有自己的想法,他对曹惠国说道:“现在炮兵作战讲究的是遮蔽阵地和间接射击,依我看,这附近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用作遮蔽阵地的天然条件,不如就干脆把火炮阵地放列在我步兵阵地的后方,用沙袋和堆土作为简易遮蔽物?而且这附近都是平原,日军还有战车,把火炮的放列阵地开设在步兵防御阵地侧后也利于我们保护。”
“现在有三个营的炮兵,需要帮忙构筑阵地的话长官您尽管开口,我们步兵绝不含糊。”
曹惠国说道:“看来你也懂几分炮兵作战,现在也只能这么做,四处都是平原,也唯有如此了,唉,大家都是中央军,我也给你透个底子,兄弟,我们团长是很有作战意图和作战热情的,可是除了莪们营之外,另外两个营实在是差点意思,第二师那个山炮营和晋绥军的那个野炮营都只会直接瞄准射击,顶不上事,我估计不会叫他们开到第一线,咱们的炮兵阵地,开设我这营的就足够了。”
何炜瞬间惊讶说道:“那另外两个营?”
一名炮兵中尉说道:“应该会当机动兵力使用吧,这么远的距离怎么可能让他们直瞄射击。”
何炜一直想着收拾日军的炮兵,只是一直没跟这些炮兵军官透露出来,而且也并不熟悉他们所装备火炮的型号和性能。
“咱们这几个营装备的都是什么火炮?射程有多远?”
一名少尉如数家珍的回答了何炜的问题。
“我营装备八门博福斯七十五毫米山炮,采用一号弱装药时射程5125米,采取二号强装药时射程7600米,采取三号最强装药时射程9125米。”
“第二师山炮营配备的是日本造大正六年式七十五毫米山炮,射程6000米。”
“晋绥军野炮营装备的是晋造一八式八十八毫米野战炮,据赵营长说,射程能够达到米。”
何炜苦笑着点点头:“火炮不少,这性能差的着实有点大啊。”
正当一屋子人有吃有喝大大快朵颐时,突然,陶黑娃走了进来。
经过了昨天亲手杀人的磨砺,一夜过后,这小子好像长大了好几岁,原本那种稚嫩单纯和懦弱消失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干练和精神,锐利,连带着说话声音也大了几分。
“排长,咱们阵地后面来了好多部队,还带着大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