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走近了,关敬轩看清了高连升桌面上的东西。
那是杨溪镇的规划方案,包括修路、引进旅游资源、开展农家乐等等。
高连升正在查询各旅游公司的资质跟实力,还有一些本市的大型企业,应该是想要游说那些企业投资,共同建设杨溪镇的。
关敬轩看得直皱眉,忍不住开口提醒道:“您做这些也太浪费时间了,大家都知道杨溪镇是咱们县最穷,发展最落后的地方,不会有人愿意来的。”
高连升眉头一挑,立即反驳道:“正因为如此,才更有投资的意义,杨溪镇并不比别的地方差,能挣钱的路子也很多,差的就是开发了。”
说到这里,他稍微停顿了一下,语气带了点蛊惑地道:“难道你不觉得,把一个地方从贫瘠变得富裕,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吗?”
关敬轩苦笑道:“对咱们来说当然是成就了,可人家企业也不是傻子……”
俩人就这个问题,展开了一场足足有半个小时的争论。
高连升觉得,有政府大力扶持,再将一些基础设施完善好,招商并不是难事。
而关敬轩认为,难就难在这个基础设施上。
光是一个东阳路,上面那么关注的情况下,还来来回回修了那么多次。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杨溪镇对公路的管理有着很大的问题,不肯拿钱来冒险。
争论期间,李健来找高连升请示下一步的工作内容。
见到关敬轩在这里,他第一反应就是想先退下的。
可关敬轩生拉硬拽地将他留下,还试图让他来劝说高连升放弃那天方夜谭的想法。
毕竟这在关敬轩眼里,就是一件吃力不讨好,还浪费自己时间的事。
没承想,李健竟然在这时候,表示了对高连升的百分百信任。
他眼里有很明显的崇拜,跟说不出来的狂热。
“我相信高副镇长,只要是他想做的事,就一定能做成。”
关敬轩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苦笑着道:“我看你们都是疯了!别人都不敢做的事,就你们偏要做,真是不嫌累得慌。”
听了这话,高连升瞬间皱起了眉,神情也严肃了起来。
本来轻松的氛围,立即变得凝重。
“没有人去做,不代表这件事没有做的必要。”
高连升将关敬轩拉到了办公桌里面,从电脑里调出以前拍的照片给关敬轩看。
然后,他语气沉重地问道:“看了这些,你还觉得什么都不做是对的嘛!现在社会发展那么迅速,可他们还在过着有些地方十年前的生活。”
关敬轩语塞,他其实已经很多年没有真切地去过农村了。
但李健对农村熟啊,不仅熟杨溪镇的,还熟其他镇的。
他解释道:“同样在一个市里,别的镇不会这样差劲,最起码的教育跟医疗,都要比这里好上很多。”
高连升也抽出那些新来的医生资料,跟当地在编的医生资料,交给关敬轩看。
上面清楚地表明,别的地方医生配置都是足够的。
只有杨溪镇,一直都是严重缺人的状态,这都是因为条件不够好的缘故,工资待遇比不上别人,生活条件比不上别人,什么都比不过。
高连升痛心疾首地问道:“咱们究竟比别人差在哪儿了?你去看看外面火热的旅游村农家乐,那风景还不如咱们这里呢!”
关敬轩喃喃低语:“差在哪儿呢?”
忽然,他看到了办公室里,一整面墙上挂着的锦旗。
蒙蔽了这么多年的心灵亮堂起来,他找到了自己工作的理由!
浑浑噩噩地混了那么多年,生活没有起色,还要承担群众的谩骂,领导也不理解。
既然这样,还不如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最起码离开以后,还会有群众记得他为杨溪镇做出过的贡献。
关敬轩眼里有了光。
他局促不安地看着高连升,欲言又止。
高连升莫名其妙的同时,才想起来问他这趟来的目的。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想跟着你一起干,你会排斥我吗?”
一句话,把高连升跟李健都给问懵了。
关敬轩紧张地搓着手掌说道:“我地位不高,可能帮不上你什么忙。但是在我的工作范畴内,可以适量地给你们开个后门,你要有什么忙不过来又不太重要的工作,也可以交给我来做。”
高连升哭笑不得,反问说:“你那工作量也不小吧?何况术业有专攻,我这里都是要往外跑的活,也不适合你。”
关敬轩急了,绞尽脑汁的想自己给够给予高连升的便利。
可是最后,他也只想到了一个。
“以后你们需要什么办公用具啥的,不用亲自来取了,说一声我给你们送过来。”
李健被他突然的殷勤给吓到了,摸着他的额头问道:“你没事儿吧?还是说想用这样的招数坑我们?我可告诉你,这不符合规定的事儿我们不干!”
关敬轩连忙摇头解释道:“我只是看你们辛苦,也想帮着尽自己的一份力。”
高连升苦笑着摇头道:“其实你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了,别看党政办做的都是些不起眼的小事,但整个镇政府的运行可都少不了你。”
关敬轩很想告诉他自己现在的处境,想要寻求高连升的帮助。
可看着高连升真诚的眼神,他怎么都开不了口。
这时候,高连升的电铃声响起,他被李健拽出了办公室。
电话是唐忆梅打过来的,说在镇政府大厅里等着,让高连升下去有急事谈。
两人一见面,唐忆梅就把高连升拉到车里锁上车窗。
她开门见山说道:“任志远在盛达集团那边取得进展了,但是我必须跟姚殿臣亲自面谈!你既然保证过他能够相信,那现在我们就去找他,要个准确的口信儿!”
高连升也不含糊,当场给姚殿臣打了电话,约好了在市政府见面。
但当他问及究竟有什么进展,能否将东阳路的腐败揭开时,唐忆梅拒绝了回应。
车子一路疾行,唐忆梅面色凝重,始终不发一言,不知道在盘算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