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爹处理不了,还是交给她自己决定吧。」庄晓梦坚持己见,推开长孙明日,继续帮季安妮解绳子。
被软禁了两天的季安妮忽然得到重获自由的机会,有些不敢相信老天开眼,愣愣地盯着争吵中的庄晓梦和长孙明日,不知所措。直到绑住手足的绳索都被解开,自己可以行走跑跳的时候,她才恍然清醒,对庄晓梦「嗷嗷」叫了两声,以示感谢。
见状,长孙明日急忙用身体堵住房门,执意不肯放行,威胁庄晓梦道:「你若现在放走了她,一定会后悔的。你怎么向明皇子交代?怎么向皇上交代?」
「皇上已经把明皇子当作妖怪了,还需要对他交代什么?」庄晓梦愤愤地说,「如果她要害人,和她住了两天的我们早就首当其冲,怎么可能有命活到现在?」
有是有道理,但长孙明日始终不肯轻易放季安妮离开。
季安妮见机不可失,怕庄晓梦被长孙明日说服,不管三七二十一,绳子一被解开,马上一蹬后腿,向门口冲去。
虽然长孙明日堵在门口,但他心虚得很,一见狐妖向自己冲来,立刻吓得色如土灰,抱头蹲在墙角。
趁此机会,季安妮灵活地用爪子拉开门,一头扎进门外的一处草丛中。借着草丛的遮蔽,不到眨眼工夫就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当长孙明日和庄晓梦反应过来的时候,视线中只剩下被季安妮踩乱的草丛,除此之外,一切如常,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完了,完了……这次闯大祸了……」跑了季安妮,长孙明日向庄晓梦发火,「都怪你。」
庄晓梦不以为意地拍了拍手,轻松悠闲地说道:「怕什么,反正你不说,我不说,还有谁知道?」
加上明皇子,天底下只有三个人知道他们窝藏狐妖。就算闯了大祸,也没人能查出来他们几个是罪魁祸首,所以他一点也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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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季安妮这边,她匆匆忙忙逃出文华院后,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明皇子被皇上赶出皇宫,难道出宫去找?但是云真还在宫里,生死未卜,她走不得。
左思右想,一直下不定主意。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来到四道侧门中她比较熟悉的白虎门。她曾跟随艳娘从此门逃出皇宫一次,就在这道宫门外的山林中,隐藏着鬼王沉睡的洞穴。
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向宫墙走去。
越向前走,就越感到一股莫可名状的压力。仿佛一个快溺水的人,正在向水更深的地方一意孤行,如果不掉头的话,只会遭到灭顶之灾。
这里可能被下过什么咒语吧……
季安妮忍住剧烈的头痛和嗡嗡耳鸣,向四处看了看。虽然看不见,但身体传来的强大排斥反应却已清楚警告她:绝对不能再向前靠近了。
大概是为了不让妖怪出入皇宫,才特意在宫墙上施加咒术。这从元融时代就开始的一贯做法,想必早已是危机时刻的一种习惯了。
无法前进,季安妮只好慢慢后退。
但她并未打道回府,而是保持身体不那么难受的距离,伏在草丛中盯着宫墙。
本以为自己躲得很好,但没想到自己一身白毛,在碧绿的草丛中依然颇为显眼。一心盯着宫墙思索对策的季安妮,丝毫没有注意已经有侍卫发现草丛中的巨大白影。侍卫盯着看了好久,终于辨出那大团白影是一只蹲着的狐狸,吓得大叫起来:「有狐妖!狐妖!」
他一喊,场面顿时乱作一团,守备白虎门的侍卫全都向季安妮围了过去。
季安妮警觉地站起来,用最快的速度向前方逃去。
对方毕竟是妖怪,侍卫们有所忌惮,不敢紧追。把季安妮赶跑之后,就慢慢散开了。
季安妮一鼓作气跑下去,头不敢回,气不敢出,歇也不敢歇一下。不知道跑了多久,隐约觉得身后侍卫的脚步声好像听不到了,才慢慢停下脚步,回头一看。
就是这一回头,吓得她浑身毛都立了起来。
原来她并未甩掉所有追兵,还有一个人影正紧紧追在她的身后,一见她转头,立刻伸手一提,抓起季安妮的后颈,像提小猫一样把她提了起来。
「放开我!放开我!」季安妮的大声反抗,传入人耳变成一阵「嗷嗷」乱叫。
「娘娘,不要怕,是我!」
不怕才怪,一定被你们乱棒打死。季安妮正在挣扎,忽然觉得对方声音有些耳熟。而且不是男人的声音,而是女人的。想到这里,她才慢慢停下挣扎,奇怪地抬头一看,才发现抱起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她从前的侍女花容。
花容?!很想呼喊这个名字,但发出来的依然只是狐狸的叫声。
花容把季安妮抱在怀中,低声说道:「娘娘,果然是你,我就知道是你。」
花容曾经见过季安妮变身,所以认得季安妮狐狸时候的样子。
花容,你怎么会在这里?季安妮想问,但却苦于无法使用人类的语言,只得「嗷嗷」乱叫。
好在聪明的花容立刻明白了季安妮的意思,轻声回答道:「我已在这里等候娘娘多时了,如果娘娘想出宫,一定会走这比较熟悉的白虎门。娘娘,你怎么变成狐狸了?无法恢复人形了么?」
花容见季安妮始终只是嗷嗷乱叫,隐约猜出这无奈的现状。
花容继续说道:「宫中大地震,很多路面都裂开了,难以复修。加上宫中妖气太重,所以大臣们正在为是否移宫而争论不休呢,娘娘……你与明皇子都已现出妖形,恐怕是再也无法留在皇宫了。」
既然如此,花容为什么还等候自己,为什么还拯救自己呢?
如果她的目的是为了让自己当上皇后,把安贵妃踩在脚底为她复仇的话,那么自己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自己的狐妖身份已经众所周知,皇上不可能再爱上自己,更不可能封自己为后。聪明现实的花容,应该比自己更明白这个道理。现在的季安妮自身难保,和季安妮牵扯上关系的所有人都得不到任何好处,只会惹来一身腥臊而已啊……
「娘娘,你现在出不了宫,不如先藏在宫内,等移宫以后再做打算吧。」花容轻轻抚摸季安妮的皮毛。
移宫以后,这里就是变成一座废宫,到时候没有侍卫,没有封印,自己就自由了。
但是明皇子还下落不明啊……
可惜发不出人声的季安妮无法与花容商量,只得被花容抱着离开。
花容到底要把自己藏在哪里?季安妮有些担心,怕自己被侍卫发现以后连累花容。
但现在除了依靠花容之外,已经别无他法,她只得默默趴在花容怀中,像一只乖巧的宠物一样让她抱着。
虽然以前觉得花容这人非常复杂,但至少她本性不坏,季安妮越来越信赖她。
不管她别有图谋也好,装模作样也好,季安妮相信她有一颗善良的心。不过这颗心受过太多伤害,所以才用尖利的外壳充当保护层,把外界的一切牢牢阻挡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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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容脱下外衣,把季安妮裹在衣服里。季安妮虽是一只体型较大的成年狐狸,但被衣服一裹之后,连一根狐狸毛都看不到了。抱着季安妮的花容,就像抱着一大堆衣服要去洗衣房一样。即使路上遇见旁人,也没有人产生任何疑问。
被衣服挡住视线的季安妮不知道自己被抱去哪里。
但她信赖花容,没有好奇地探出脑袋偷看。
就这样走了大概一刻钟,花容终于停下脚步。
季安妮感到遮住自己头顶的衣服正被缓缓掀开,想必已到目的地了。
她迫不及待地探出脑袋,看见了一个做梦也不会想到的人。
大将军,康庆源——也就是康孝荣的父亲!
为什么……花容?!季安妮大脑一片空白,连挣扎着从花容怀中跳出去都忘记了。她呆呆地盯着康庆源,仔细辨识着,多么希望这是自己的幻觉,多么希望自己眼花看错了。
但是这时,康庆源已向她伸出手来,从花容怀中一把提起她,把她扔进一个笼子。
身体碰触到铁笼的那一刻,那冰冷的触觉令季安妮蓦然回过神来。
她站起来,拼命向前冲去。眼看就要逃脱的时候,笼门已被康庆源一脚踢闭。
像所有兽类一样,季安妮张开嘴,紧紧咬住铁栏。
即使知道咬不开,但也不愿放弃这唯一的机会。
为什么,花容……为什么要把我交给大将军?!
康庆源不会对狐妖心慈手软,自己必定凶多吉少!
绝望与恐惧之中,季安妮放弃啃咬铁栏。她痛苦地抬起头,不解地盯着花容。
花容转开视线,根本不与她对视。这种态度表面看似高傲轻蔑,但季安妮知道,她是心虚。她知道她做的是坏事,所以才心虚,所以才不敢面对自己要求她解释清楚的目光。
「这就是昭姬么?」康孝荣踢了笼子一脚问。
笼子被他一踢,一连滚了好几个圈,还好季安妮没吃多少东西,不然肯定吐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