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珍吓得连尖叫都忘了,怔怔地盯着元融。
一条黑蛇从窗口钻入,空中的黑烟与那黑蛇融为一体,元融的声音从黑蛇吐出的红信上发出:「苏从妃,狐妖拥有狐媚之术,可以让别人迷恋她。你最重要的朋友,就是通过这种妖术,取得了别人的信任和关爱。」
仪珍没有答话,她虽然惧怕元融,但曾击退过元融一次,很快冷静下来。
「苏从妃,我可以帮你,让你成为一个人见人爱的人,再不用忍受现在的孤独无助。」
黑蛇在仪珍脚边爬行,立起细长的身体,直到视线与仪珍平行。
仪珍打了一个冷战,下意识向后躲去,「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苏从妃,皇上之所以对她死心塌地,就是因为她对皇上使用了狐媚之术。其实你也可以得到皇上的宠爱,不再是受人蔑视的从妃,而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贵妃……」
仪珍本无心留意元融的胡言乱语,但「皇上」二字却令她心中一紧。
「你说……她对皇上使用了妖术?」仪珍不再逃避黑蛇冷峻的目光,与它对视。
黑蛇点头,「不仅是皇上,她还对国师、公主、花容都使用了同样了妖术。狐的媚性与生俱来,人人都爱她,因为她是妖——这对你来说公平么?」
仪珍低下头去,静静思索着元融的话。知道季安妮身份时,只是不满她对自己的隐瞒,听了元融的话后,才开始觉得不甘。
原来她是妖……她之所以受到宠爱的原因,是因为她是妖……
多么可笑,仪珍紧紧抓住自己的衣服,抑制身体的颤抖。
「我一直很羡慕她……羡慕她身边总是很热闹,但是没想到……没想到……」
比被隐瞒更不能接受的是,她居然运用妖术得到了自己得不到的一切。
「苏从妃,今晚是月圆之夜,也是贫道法术最强的一晚,贫道愿意帮你得到昭从妃拥有的一切……」黑蛇顺着仪珍的小腿缓缓爬上,吐出媚惑的话语。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选中我?」仪珍的声音因为不安而微微发抖。
她知道元融已是邪魔歪道,但却无法抵挡元融话中的诱惑。
变得像季安妮一样……变得像季安妮一样拥有众人的爱……
多么美好的愿望,多么卑微的渴求,如果真的可以实现,无论付出什么都在所不惜。
「苏从妃,贫道与你是有缘人……」元融悠长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恐怖。他之所以选择仪珍,一是因为仪珍和季安妮是朋友,二是因为仪珍心中有邪念,容易被蛊惑,被操控。
「但是……我要怎样才能得到她的媚术?」仪珍压低声音,擦了擦脸上冰冷的泪珠。
「很简单,只需要一个简单的仪式……」附身黑蛇的元融在地上蜿蜒爬行,小小的眼睛在房间中环视了一圈,最后落到一个瓷碗上,「把那只碗取下来。」
仪珍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用目光确认了一遍后,才慢慢取下碗,放在地上。
黑蛇爬入碗中,在碗中盘成一团。
元融从黑蛇的身体上飘移而出,重新变成一团黑色的瘴气浮在半空。
仪珍望着碗里的黑蛇,手脚阵阵发凉,隐约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娘娘,只要把这碗汤汁喝下去,你就可以拥有狐媚之术了。」元融的声音在仪珍头顶盘旋,就像寺庙一遍遍敲响的洪钟一般,让人有种虚幻不真实的感觉。
仪珍低头看向碗中,黑蛇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碗黑蛇的汤汁。
难道汤汁是黑蛇变的?只要一想到自己要把黑蛇变的汤汁喝入腹中,仪珍的胃部便传来巨大不适。她捂住嘴巴,发出痛苦的干呕声。
「娘娘,错过月圆之夜,贫道就无法施展这种法术了。」元融在仪珍耳边低语。
仪珍望着碗中黑水,再三犹豫,迟迟不敢喝下。
窗外月光渐渐明亮,皎洁的白色玉盘悬于夜空,明亮而又美好。但正是受到这一片洁净月华的影响,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妖魔鬼怪全都活跃起来。
仪珍心中的恶鬼被元融的话渐渐孵化,她的指尖缓缓伸向瓷碗。
「你说的是真的么……我真的……可以得到皇上的宠爱么?」仪珍双眉紧蹙,目光就像被黑水吸住了般,无法移去。她注视着黑水中自己的倒影,看到自己那融合着悲痛、不安和哀伤的表情,仿佛看到自己被黑暗覆盖的未来。
「贫道从不打诳语,娘娘,如果想得到皇上的爱,除了相信贫道以外,你已别无他法。」元融没想到仪珍竟对皇上心怀情愫,暗自惊喜,这下就不怕仪珍不乖乖喝下黑水,受他控制了。
「不仅是皇上,其他所有人……只要是我想要的人,都会被我吸引,受我诱惑么……」
颤抖的双手缓缓端起瓷碗,送往嘴边。
明明只是一瞬间的动作,但仪珍却花了十倍以上的时间来完成。
「所有人都会……只要是你想要的人,都会成为忠于你的人……他们无法抵抗你的魅力……」元融幽幽的说话声就像一阵冷风,徐徐吹向仪珍耳边。
即使浑身冰凉,即使明知这是一场诡计,但仪珍无法抗拒黑水的诱惑。
就算是毒药,她也愿意尝试……只要可以得到皇上的眷顾……
在这个皇宫之中,只有他,位高权重但却不用鄙夷的目光看待自己;只有他,能让自己怦然心动;只有他,能让自己不惜付出生命尝试饮下这碗黑水……
仪珍摒除杂念,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元融发出一阵狂笑,消失在仪珍眼前。
顿时狂风大作,把门窗都刮得「哐哐」作响。
仪珍发出一声尖叫,紧紧抱住床腿,才没有被大风刮走。
当狂风止息以后,仪珍慢慢抬起头来,乱七八糟的房间中早已不见元融的身影,只剩下一只饮干的瓷碗倒在脚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喉咙,感到一阵干燥,急忙为自己倒来一杯清水。清水过喉,不但没有减轻干燥的痛苦,反倒令灼热感更强了。
仪珍痛苦得扔开水杯,伏在桌上急喘起来。
自己喝下的到底是什么?后悔已经晚了,喝下的黑水早已溶入她的血液,吐都吐不出来。
「道长!道长……」仪珍的声音越来越沙哑,叫了几遍后,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她焦急地推开门,追到院子里去寻找元融的踪迹。
但是四周只有黑沉沉的夜色,不见半个鬼影。
伫立在冷风中的仪珍渐渐冷静下来,如幽灵般轻缓地回到房间,静静坐在床边。
反正那碗黑水已经饮下,无法后悔,现在自己能做的,就是平静地等待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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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太后由康孝荣率领的一支小队护送出宫,前往宁静的西都。
康孝荣并未把找回公主的事情告诉太后,因为他以为太后不知道宫中的公主是妖怪。虽然对太后强迫他迎娶公主的事依然心存不满,但却不忍心让太后为真假公主的事而担心。
静谧的月光下,车队井然有序地徐徐前进。
康孝荣只负责把太后送出京城,以后的路将交由其他侍卫负责。
一路上,太后坐在马车中一直非常安静,安静得就像消失了一样。
当康孝荣调转马头,准备返回皇宫的时候,太后的一名近侍却来到马下,说太后有一句话想对他说。
康孝荣来到太后马车前,隔着车帘听太后训话。
太后把车帘掀开一角,用只有康孝荣一人能听见的音量说:「少将军,本宫这一走,也许一生再不会回到皇宫……你可否让本宫走得明白,告诉本宫,天宁到底哪点不如你意?」
「既然已被太后选为驸马,自当爱护公主一生,哪敢有什么不满意。」康孝荣根本无心作答,一脸苦笑地望着太后。临行之前,太后仍不肯放过自己。
「少将军,事到如今,你依然用这种语气与本宫说话么……」康孝荣那咄咄逼人的语气,令太后发出一声哀叹。
「太后若没有其它嘱咐,请容属下先行告退。」康孝荣不想听太后唠叨。
「少将军,本宫送你一件东西……」太后一边说,一边用目光示意康孝荣伸手。
康孝荣将信将疑地伸出手去,太后把一个锦囊交给他。
那锦囊虽然做工精致,但却显得有些陈旧,好像已是用过十多年的旧物了。
太后道:「这是本宫从小带到大的护身符,可以祛邪避凶,希望你把它带在身边,它可以庇佑你不受妖魔骚扰。最近宫中邪气流窜,本宫不想看你受妖气侵袭……」
康孝荣把锦囊握于手中,抽了一口凉气,问道:「为什么不留给公主?」
太后没有回答,微笑的表情令人捉摸不透。
宫中的公主不是天宁,而是艳娘,真天宁不知所踪。太后不能把护身符留给真正的天宁,所以只好留给天宁所爱的康孝荣。但是康孝荣不知道这些,所以他猜不透太后的想法,只隐隐从太后的微笑中感到一丝异样,总觉得太后是带着某种觉悟才把护身符交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