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没事吧?公主没事吧?眼看着那几辆最贵重的马车也在频繁的爆炸声中裂成了碎片,季安妮的心紧紧揪了起来。
他们会在刚才的爆炸中受伤么?他们会被受惊的马群撞伤么?他们会在叛党的乱刀之下殒命么?
越想越害怕,恨不得马上赶回去帮忙。但是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胯下的烈马,只能任由那匹烈马把自己驮着向前猛冲。
眼看她离正路越来越远了,身后忽然响起了一声熟悉的大喊:「娘娘!」
季安妮回过头去,只看到一个向她冲来的小小的影子。因为隔得太远,根本看不清人脸,隐约可见追来的那人穿着禁军的衣服,应该是自己人。但人的脚力又哪胜得过马蹄,眨眼之间,那个小小的影子便已消失在季安妮的视线之中。
在烈马激烈的奔驰之下,季安妮的脸颊被狂风刮得都快裂出口子了,眼眶里面装满了被狂风刺激出的眼泪。
马儿呀马儿呀,我求求你,停下呀,停下呀……
季安妮把马缰拉得都快拉断了,但那马儿就是不听指挥,猛地仰头一甩,竟令季安妮手中的缰绳滑脱了。失去缰绳之后,季安妮只能更紧地抱住了马脖子。虽然已经远离爆炸地好几百米了,但那受惊的马儿依旧没有停下的迹象,用比火箭还快的速度向前狂奔着。
忽然,季安妮只觉自己的身体向旁边斜了一下,不知怎么就被疯马摔下了马背。坠马的那一瞬间,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看见眼前疾驰的景象忽然上下颠倒过来。她在地上翻滚了几圈之后,滚到一棵大树的树干下,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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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娘娘……」
耳边传来一个遥远飘渺的呼声,季安妮所在的一片黑暗的世界里,突然出现了一丝光明。
她试探性地慢慢睁开眼睛,但却没有感到刺目的光线从眼缝挤入,因为现在已经是傍晚了。
她迷迷糊糊地想起自己坠马的事,背部传来一片难以言喻的疼痛。试着移动身体,才发现自己的身体重得好像一堆石头似的,根本动也动不了。
「娘娘,你没事吧?」候在季安妮身旁的人,见季安妮终于睁开了眼睛,又高兴又激动地问道。
季安妮睁开眼睛,调节了一下焦距,向说话人望去,看见了来德那张熟悉的脸。
「来德,怎么是你……」季安妮有些吃惊,不过由于体力耗损太大,她根本无法完美地表达吃惊的语气。
刚才在昏迷中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呼唤「娘娘」的时候,她就隐约猜到,那声音的主人很可能就是她熟悉的那个小侍卫来德,但却不敢相信自己和来德这么有缘,无论何时都能遇上。慢慢回想起来,在坠马之前,那个狂奔着向她追来的禁军装扮的人,很可能就是来德。
「娘娘,你没事了吧?伤口还痛不痛?」来德一边说,一边把目光移到季安妮的脚踝处。
季安妮顺着他的目光,也向自己的脚踝望去,发现自己的脚踝处正裹着一截青色的布料,再看来德衣服的下摆缺了一截,立刻猜出是来德撕碎衣服帮自己包扎了脚踝的伤口。
伤口已经不痛了,与其说是不痛,其实更接近于毫无感觉。
季安妮捏起拳头,捶了自己的右小腿一下,依然没有知觉。忽然之间,她似乎预感到了一点什么,于是加大力度,用更大的力气又捶了自己的右小腿一下,但这次依然没有任何感觉。
「娘娘……」来德看出季安妮神色有些惊慌,不由担心地问道,「怎么了……」
「腿,腿……为什么没有感觉了?」
季安妮又拼命捶打了自己的右腿几下,但依然没有任何痛感。她又改捶了自己的左腿一下,这次,终于感到一阵被锤子敲打的痛了。看来自己只是右腿失去知觉,左腿还是正常的。
「娘娘,你先不要着急,也许是你受的惊吓太大,才导致腿部无法自由移动,只要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娘娘,这里晚上危险,我把你背到安全的地方吧。」来德一边说,一边蹲近到季安妮身旁,只等季安妮点一点头,就立刻把她驮上背去。
「来德,你先告诉我,公主和皇上他们怎么样了?今天突然从树林里面跳出来的那些人到底是谁,他们为什么要为非作歹?有没有人受伤?」季安妮忘不掉她被疯马驮着冲出人群时,回头看见的那几顶四分五裂的华盖顶棚。
那可是皇上、太后等众多皇宫权贵的御辇啊,要是他们有个三长两短,不是天下大乱了吗?要怪就怪这次大婚出行的准备时间太仓促了,禁军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做好安全工作,所以才让那群狂徒有机可趁。
「娘娘,奴才追着你一路跑来,哪知道身后的情况啊。」来德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苦恼地说。
「那你马上背我回去看看。」季安妮紧紧抓住了来德的胳膊。与其把自己背到安全的地方,还不如把自己背到事发地点去看看战场残迹。
「娘娘,现在还不能回去,危险着呢。」来德抓了抓头发。
「危险?怎么会危险?难道那群乱党还没有被驱散么?」季安妮咽了一下口水。
「娘娘,那群乱党可能是最近几年在南方作乱的反帝会,他们的势力可大了,几个领袖早已自封为王,差点就在南都自立皇宫了。」
南都是什么地方季安妮不太清楚,大概和公主驸马要去的那个东都差不多,都是一个小小的陪都吧。
季安妮正想着,来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真没想到反帝会的势力已经深入皇城了,而且还敢在皇宫附近作乱,扰乱公主大婚,真是不容小觑。」
谈起反帝会时,来德的语速就止不住地加快起来。
「不容小觑?」季安妮觉得这个词语用得有些奇怪,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
看来德那兴奋的神情,好像非常崇拜反帝会似的。或者更确切的应该说是来德非常崇拜力量强大的人和武林高手,还记得当初在仁和殿,来德主动来找她搭话,就是因为她很有一点江湖女侠的风范。来德虽然身在皇宫,但是心却飞在宫外,向往着江湖豪杰的生活。如果他生在现代,一定是个武侠小说的狂热分子吧。
「娘娘,你听我说,反帝会这次来势汹汹,大概早已截断了通向皇宫的路,把皇宫包围起来了。我们还是先找地方暂时躲避,不要回去送死了。」来德一边说,一边转过背去,做了一个让季安妮快点趴到他背上去的动作。
「你刚刚才说你不知道战况,怎么又说乱党已经包围皇宫了呢?」季安妮挑出来德话中前后矛盾的地方,但只是随口问问而已,没有一点怀疑来德的意思。她非常信任来德,一点也没有多想,软软地趴在了来德的背上。
坠马时在地面擦出的伤还没有痊愈,身体稍微移动一下,都会引起一阵疼痛。季安妮咬牙忍受着,趴到来德身上以后,已经痛得完全没有力气了。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块口香糖,动也不动地牢牢黏在来德的后背上。
来德背起季安妮,在树林里环视了一圈,挑了一个看似应该有人迹通过的小径走去。
这时天色已经很暗了,饥疲交加的季安妮闭上眼睛,简直快要昏睡过去。
「娘娘,你再坚持一下,前面可能马上就有人家了,我们可以求他们收留我们一晚。」来德害怕季安妮又昏过去,加快脚步在树林里面穿梭着。
「来德……」季安妮微弱的声音从来德背后传来,「我,我想喝水……」
季安妮一整天都没有喝水,现在渴得已经连喉咙都快说不出话了。
「水?……」来德这才发觉季安妮的声音听上去非常干涩,就像是一块把水挤干,又放在太阳下面曝晒了三天三夜的海绵一样。
「娘娘,你不用担心,奴才这就带你去找水。」来德停下脚步,凝神静气站在树丛中,竖起耳朵仔细凝听着。
「来德,怎么了?」季安妮见来德突然不走了,有些担心地睁开眼睛。
来德闭着眼睛说:「娘娘,你听,是不是可以听见水流的声音?」
闻言,季安妮这才知道,原来来德突然停下是想通过水声来寻找水源。于是季安妮也学着来德的样子,闭上眼睛,静静地凝听着。
黑暗之中,果然从什么方向传来了细细的水声。
「是这边,娘娘。」来德一边说,一边背着季安妮向水源赶去。
不一会儿,一条清澈的小溪便出现在他们眼前。溪水在月光下泛出银色的粼粼波纹,又漂亮又神秘。
加快脚步跑到溪边后,来德把季安妮从背后放了下来,「娘娘,小心点。」
季安妮下半身依旧有些麻痹,不能移动,她半俯卧地趴在溪边,用手掬起一捧清凉的溪水。冰凉的温度刚刚碰到指尖,她那混沌的意识便突然被凉醒了似的清晰起来。正当她俯身准备喝水的时候,却忽然发现河水中漂浮着一个奇怪的东西。
「来德,你看,这是什么?」季安妮指着河中的一块碎布。
那碎布是黄色的,这种黄色,只有皇上的衣衫才能使用。
「娘娘,你看那边!」来德顺着溪水上游望去,竟看见黑暗之中,有一团人影倒在溪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