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国师师承哪位高人?」元融道长对云真的底细知之甚少。
云真虚弱地说道:「自己胡乱看了些书……慢慢就会了……」
「胡乱看了些书?」要知道道术之中也有禁术,如果误习禁术,是会堕入魔道的。听了云真的话后,元融道长不禁冷笑道:「国师就不怕误入歧途么?」
误入歧途?这四个字听入耳中的时候,季安妮的心脏蓦然绷紧了。她多么希望云真否认,但是云真却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那笑容说不清是对元融道长臆测的不屑,还是另有隐情不能明言。季安妮隐约感觉到,元融道长的话似乎正问到了云真的痛处。
云真为什么能穿过封印?他究竟还隐藏了什么?季安妮的不安和担心加倍膨胀起来。
「道长,能帮我把石头移开么?」云真喘息着向元融道长求助。
既然艳娘都能使用移动的咒语,元融道长应该也不在话下,但元融道长刚才与艳娘斗法的时候受了内伤,任何法术都会令他真气过度消耗。他本不愿再动念力,但如果不把云真和季安妮救出来,他也无法去向太后交差。略作犹豫之后,元融道长不情不愿地念起了咒文。
季安妮对元融道长做了一个鬼脸,越来越觉得元融道长可恶,没有一点团结互助的意识。
元融道长这种人是典型的孤军奋战型,只相信自己和自己控制的式神,对其他人都怀有很高的戒备。特别是对云真,他更是划出了一条明显的分界线,刻意保持着一段距离。
自从皇宫开始频繁出现狐妖开始,元融道长就怀疑是云真这个国师动了手脚。而且鬼王的封印竟然形同虚设似的,被云真轻而易举地穿过了,这便更加深了元融道长对云真的怀疑。
不要说元融道长了,其实就连一直信赖云真的季安妮,都觉得云真的身份很有古怪。但季安妮不愿去怀疑云真,见证过云真和宝贵妃爱情的她,愿意相信云真是正派的。无论云真有着怎样的过去,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季安妮都愿意相信他的初衷和本意是出于善良的。
元融道长帮云真移开背上的巨石以后,云真艰难地从地上慢慢爬了起来。
「娘娘,你还好吧?」云真用目光示意季安妮先站起来。
「不要浪费时间,你们快点出来,贫道也支持不了多久了。」元融道长不愿浪费自己的法力。如果季安妮和云真不快点走出封印的话,元融道长就必须一直用念力举着石头。
「云真,我扶你出去。」季安妮艰难地从云真身下钻出来,但是她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挽着云真的胳膊,慢慢地把云真拖出了身下那片碎石堆。
云真的腰部以下几乎已经被埋在石堆里了,季安妮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像拔萝卜似的把云真从碎石堆里拔了出来。碎石尖锐的棱角在云真的腿上又留下了不少划伤,令云真的裤子上也染上了不少鲜红的血迹。片片鲜红撞入眼中,季安妮的眼眶又酸涩了。
「云真,你痛不痛?」季安妮多么希望扶云真在洞边坐一坐呀,但是元融道长那吓人的眼神却令她不敢停下来休息。她扶着伤痕累累的云真,两人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动着。
狭小的洞穴之中,满地都是乱七八糟的石头,就算是好手好脚的人走起来也会摔倒,更别说云真和季安妮这两名伤员了。季安妮的脚踝处刚被艳娘咬伤过,虽然比起云真,季安妮的伤势还算轻的,但每向前走出一步,还是会痛得紧紧咬牙。
两人费了好大的劲,终于成功地走出了封印,元融道长这才把巨石放了下来。真气过度消耗的元融道长对妖物的敏感度也降低了,完全没有嗅出季安妮身上的微弱妖气。
云真见元融道长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这才稍稍放下了心。
「娘娘,我扶你吧。」元融道长见季安妮走得极为艰难,于是上前帮忙。
「不用了,我自己慢慢走。」季安妮挥开元融道长伸来的手,她对元融道长的厌恶程度正呈直线状上升,根本不愿被元融道长多碰一下。
元融道长的心理素质比较差,被季安妮拒绝之后,脸色刷的黑了下来。
云真急忙打圆场道:「道长,你刚才也吐了几口血,伤势不要紧吧?」
「哼,区区一只狐妖,要不是贫道被封印隔着,它还能逃得掉么?」元融道长一谈起吐血的事情就怒火滔天。降妖伏魔这么多年,今天还是他第一次败得如此灰头土脸。
「道长,那狐妖绝非等闲之辈,恐怕前些日子一直潜伏在皇宫之中,今天趁我们打开镇妖祠封印才突然跳出来,把天宁公主和昭从妃劫走了。」云真引导元融道长把今天的狐妖和前几天出现在宫中的狐妖联系在一起,从而洗清自己放出纸神狐妖扰乱皇宫的嫌疑。
元融道长沉思了一会儿,慢慢说道:「这狐妖……到底和镇妖祠有何关系?」
如果没有关系的话,就不会这么巧的在镇妖祠狐珠封印被打开的这一天出来作乱了。
「而且最奇怪的是,那狐妖为什么要劫持天宁公主和昭从妃出宫?」元融道长百思不得其解。因为季安妮和天宁公主出宫时是紧紧连在一起的,所以站在外人的立场上,很难看出狐妖的目的到底是劫走季安妮,还是劫走天宁公主。
他们三人又在洞里绕了一会儿,最后终于一瘸一拐地来到洞口。
这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洞外满是侍卫。大家正聚在一起商议着到底进洞还是不进洞时,正好看见季安妮等血迹斑斑的三人从洞穴中走出来,急忙迎上来帮他们处理伤口。
一名侍卫长模样的人走上来向云真询问道:「国师,天宁公主呢?」
「公主还没找到么?」云真的心口顿时沉了一下。本以为天宁公主已经平安回宫了,但从侍卫长的问话方式看来,天宁公主依然行踪不明。
为天宁公主担心的季安妮急忙插话道:「我是在一条小河边与公主分开的,你们顺着河岸去找找,一定可以找到公主的。」
「河岸?」季安妮的话给了侍卫长非常重要的提示。
有了线索后的侍卫长急忙集合部下,分派他们沿着河岸仔细寻找天宁公主的行踪。
「娘娘,放心吧,公主一定会平安无事的。」云真安慰季安妮。
季安妮的神情非常紧张,好像恨不得也跟着侍卫们一起去找天宁公主似的。
「早知道我就不该丢下她了……」季安妮后悔当初的决定。难道树林中的那个男人没有保护好公主么?难道自己的直觉错了么?
「娘娘,如果你没有丢下公主,也许公主早就被困死在山洞里了。」云真提醒季安妮即使带着公主,也只会害公主在山洞之中受更严重的伤而已。
这样一想,季安妮的罪恶感才稍微减轻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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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分成两个小队的侍卫们,沿着河岸仔细搜索着。
清晨的风还很凉,凉意之中夹杂着一丝敏感的血腥味。有经验的侍卫长立刻察觉到情况的异样,率领手下加快脚步,向腥味传来的方向赶去。
越向前走腥味越重,忽然一个眼尖的侍卫指着河水叫道:「你们快看!河水是红的!」
大家低头一看,这才发现河水中透出一丝非常恐怖的血红色。他们同时抬起头来,向着河水上游望去,发现不仅是河水,就连河岸的土地都染上了一层触目惊心的鲜红色。
「快!快过去看看!」侍卫长带着手下向那片血红的土地冲去。
这里,便是昨夜季安妮和天宁公主坠河的地方。
这个河岸,正是康孝荣发现天宁公主的地方——也正是他们遇到狼群的地方。
当侍卫们冲到事发地点的时候,他们看见了一抹非常惊悚的画面。
在离小河大概二十步远的地方,以一棵树干为中心,四周竟躺了整整一圈的灰狼。
这群灰狼无一例外地被砍断了脖子,脑袋以非常恐怖的角度耷拉在脖子上。
染红河水,染红土地的鲜血,正是从这些死状凄惨的灰狼身上流出的。
灰狼的尸体一匹叠着一匹,好像在地上铺了一层地毯似的,他们僵硬的身体把地面遮得都看不见了。然而就在这群狼尸的中心,还有一个人影靠着树干站立着。
其实不是站立,而是斜斜地靠在树干上,利用手上的长剑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少将军!」侍卫长认出这个身影,惊讶地叫起来,踏着狼尸,向康孝荣跑去。
「少将军!少将军!」其他人也都认出康孝荣,跟在侍卫长身后跑了过去。
康孝荣浑身是血,伤痕累累。他一手握剑,另一手紧紧抱着天宁公主。天宁公主的双眼紧紧闭着,看不出是生是死,脸上身上到处是血,都快认不出她本来的面目了。
侍卫们刚一靠近,康孝荣的剑忽然挥了过来,差点把跑在前面的侍卫长砍伤了。
「少将军……」侍卫长吓了一跳,原地停住,不敢再向前靠近一步。
康孝荣身上正散发出一股非常可怕的杀气。这股杀气就像一圈看不见的剑锋,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剑墙。只要踏入其中一步,就会被那可怕的杀气置于死地。
康孝荣慢慢扭头,被血光映红的双眼之中,透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已经杀红眼的康孝荣早已失去理智,就好像刚从地狱里面爬出来,浴血重生的修罗一样,除了把靠近他们的一切生物杀死这唯一支撑着他没有倒下的信念之外,已经与野兽无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