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从妃的姐姐原名水杜鹃,不过三年前她的魂魄被艳娘用摄魂咒强行抽离肉体后,她便不再为人。而她作为人类的名字,也随着肉体的死去而消失了。
现在的她已成为怨灵,有了作为怨灵的名字「西未」。
知道这个名字的人,只有元融一个。
三年前,她被云真逐出皇宫,一缕孤魂漂泊在宫外茫茫荒山之中。
幸而被元融发现了,元融答应帮她报仇,于是她便把自己的名字交给元融。
从此以后,元融就成了她的主人,而她则成为元融的式神之一。
元融一直致力于寻找力量强大的式神。三个多月之前,他向太后预言,皇宫不久之后将有狐祸。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已有把那即将出现的狐妖收为己用的打算。
在镇妖祠发现狐血之后,他便更加肯定这宫藏有一只非常强大的千年狐妖。
现在要做的,就是怎么找到那只狐妖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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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躺在床上,季安妮和水芙蓉两人夜话无眠。
问清咒印的来历后,云真的影像便消失了。据云真说,维持形体需要消耗很大的精力,即使只是一个筷子高矮的幻象,能维持一刻钟左右就是极限了。
声音可以比影像维持更长时间。这就像同样一块电池,装mp3里面能听五六个小时,但装掌上影院里面大概就只能维持一个小时了。
「水从妃,你还在想你姐姐的事么?」季安妮仰面朝天地躺在床上问。
自从知道咒印的来历后,水芙蓉的脸色就一直黑沉沉的,就像涂了炭似的。
「我就知道我姐姐是被人害死的……」
「但太后只是一个凡人,她不会用咒啊。」
「你怎么知道?」水芙蓉生硬地反问道,早把太后列为第一嫌疑人了。
「就算太后真会用咒,你和她硬碰,不是只有自己吃亏么?」季安妮可不想眼睁睁看水芙蓉步上她姐姐的后尘。无论太后是人是妖,在这皇宫之中,太后的能力远比水芙蓉强多了。
「但我不能让姐姐死得不明不白,现在好不容易才有了线索……」水芙蓉也很矛盾。他知道季安妮说得不错,也知道自己应该冷静,但谁又能在听到自己姐姐是被人无辜害死之后,还能不气愤、不激动呢?
碰上比自己还容易感情用事的水芙蓉,季安妮只好充当起劝说者的角色。她在床上微微转了个身,面向对面另一张床上的水芙蓉,说道:「水从妃,正是因为好不容易有了线索,才更要谨慎行事,如果不小心打草惊蛇,那就追悔莫及了。」
「我知道,你不用担心,我早就冷静下来了。」水芙蓉虽然容易激动,但毕竟不是笨蛋。即使没有季安妮在耳边唠叨,他一个人也能认清现状,知道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
「水从妃,无论害死你姐姐的那个人是谁,他一定拥有非常高深的道行,在你对付他之前,一定要先想好保护自己的方法。不然,不然……不然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季安妮知道使用这句俗语一定会惹得水芙蓉不高兴,但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更完美的说法了。
「切,你才肉包子呢。」果不其然,水芙蓉不满意地小声嘟囔起来。忽然,他翻了个身,望着季安妮问道:「对了,那块石头到底是什么?你从哪里弄来的?」
「是云真托人送进宫的。」季安妮已经知道了很多水芙蓉的秘密,所以也不介意把自己的秘密和他分享几个。
「你和国师好像很亲密似的,他为什么要送你石头啊?」水芙蓉早就看出季安妮和云真之间的气氛有些暧昧。
季安妮哪敢对云真有什么奢望,只淡淡道:「他大概怕我一个人在宫中遇险,所以才送我一个可以联系到他的东西。他对谁都很好,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那才怪呢,他对我就不好。」水芙蓉居然还吃醋。
「他不是告诉你摄魂之印的来历了么?」
「那也应该送我一个什么辟邪的东西吧……」水芙蓉凡夫肉体,哪经得起妖怪的折磨?最好有什么护身符之类的东西让他带在身边,这样就不怕妖魔缠身了。
「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呢。」季安妮嘻嘻笑了起来。
「如果我也懂一些妖术道法,那当然什么都不怕了。但现在我在明,敌人在暗,好危险的。」说到危险,水芙蓉忽然想起刚才季安妮的话中好像出现过「遇险」一词,急忙问道:「对了,昭从妃,你在宫里会遇什么险啊?」
云真到底担心季安妮遇什么险才把石头送给她呢?
「这……」季安妮答不出来,总不能说自己入宫之初就被什么妖怪盯上了吧。
「算了算了,反正我知道你们两个之间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水芙蓉见季安妮吞吞吐吐,似有什么难言之隐,索性不追问了。反正再追下去,也只是逼季安妮随口编出一通谎话来骗他而已。与其那样,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呢。
「水从妃……」季安妮欲言又止,「我身上藏的秘密,比你身上藏的秘密还大……」
现在阶段,季安妮最多只能把话说到这种程度而已了。
「比我的秘密还大?」水芙蓉盯着季安妮忧虑的脸色发呆。水芙蓉身上隐藏的性别秘密已经是弥天大谎、杀头之罪了,季安妮身上居然还藏有更大的谎言?
「水从妃,我……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季安妮咬了咬嘴。
「想问什么就问吧。」水芙蓉想也不想就接受了。
见他答得这么干脆,季安妮觉得自己也应该爽快一点,于是鼓起勇气问道:「水从妃,隐藏真实的自己,作为另一个人活着,欺骗所有人,这……这应该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吧?」
「不呀,这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水芙蓉还以为季安妮暗指他男扮女装的事呢。
「为什么?」
「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成为另一个人的机会,我觉得这是我的命运,既然命运已经这样安排了,那就一定有什么作用。虽然这样做的确会欺骗一些一直相信我的人,但是谁又没有一点秘密呢?人又不是水母,透明得连内脏都看得一清二楚。如果连这都不能理解的话,还当什么朋友呢。况且,我也是被我娘逼的嘛……」要比可怜的话,他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呢。
「嘻嘻。」听到这里,季安妮竟笑了起来。没想到自己一直烦恼的问题,在水芙蓉心中根本不值一提。他的豁达就像一盏明灯,忽然把季安妮的眼前照亮了。
是啊,也许这一切都是命运吧……
在命运显示出这样安排的真实意图之前,自己的烦恼只是庸人自扰而已。
季安妮在床上伸了伸腰,忽然觉得心情舒畅多了。
「怎么了?你笑什么?」水芙蓉没觉得自己说了什么好笑的话。
「没什么,只觉得能认识你真好……」季安妮盯着床对面一脸迷茫的水芙蓉,脸上挂满了花痴般阳光灿烂的微笑。
「我说过我对女人没兴趣。」水芙蓉咧了咧嘴说。还好现在是晚上,谁也看不见他忽然变红的脸。他心虚地拉起被子,遮住自己头,转过背去睡大觉了。
季安妮来劲了,居然当起红娘,奸笑着道:「那我下次给你介绍男朋友好不好,我觉得云真身边的那个小太监很不错,对了,还有云真的那个小徒弟,叫玄机子的,也还不错。」
「呼……呼……」水芙蓉直接用呼噜声来提醒季安妮结束这种无聊的对话。
「对了,水从妃,你以后不要叫我昭从妃了,叫我小昭好不好?就像仪珍那样。」
这次水芙蓉没应声,但是刚才的呼噜声却停了下来。
「你不说话就是答应了,那我以后也叫你芙蓉好不好?」等了半天还是没有听见任何回应,季安妮忍不住又问了一遍,「……好不好嘛?」
「呼……呼……呼……呼……」这次,水芙蓉那撼天动地的呼噜声又响了起来。
反正我以后就叫你芙蓉了,季安妮在心中得意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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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依旧是阳光明媚的大好天气。
早膳之后,水芙蓉挽了挽衣袖,向季安妮宣布道:「我的战斗开始了。」
说罢便大步流星地跨出房间,向把守在桃园门口的两名侍卫走去。
「啊?」季安妮搔了搔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看他那相扑出击似的架势,好像是去找茬的。
还不待季安妮拦住他,他就已经冲到桃园门口了。
两名侍卫立刻警觉起来,把身体横成一堵墙,拦住他道:「娘娘,你不能出去。」
季安妮生怕他欺负那两名可怜的小侍卫,急忙赶出去劝阻。刚刚跑到水芙蓉身边,就见他忽然捂住脑袋,用一副就快痛死的表情苦苦哀求道:「大哥,你们行行好,我……我的头就快痛死了……我认枕头,换一个就睡不着,你们能让我把以前的枕头拿回来么?」
只有把这个证据拿回手里,水芙蓉才能安心,不然他昨晚一夜都没睡好。
其实他的头痛症状并非完全是装的,而是建立在一定的事实基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