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儿的身旁放着一个托盘,托盘上陈列着今天的午膳。
仪珍这才明白,原来蝶儿是来给自己送膳的时候,无意间撞见了自己毁信的一幕。
「出去。」仪珍一反常态,脸上再无任何笑意,冷漠地盯着蝶儿。
蝶儿吓愣了,慢慢抬起头来,怔然地望着仪珍,不知道她怎么了。
「出去。」仪珍又说了一遍,抬手指着门口,用那双红得渗血的双眼狠狠瞪了蝶儿一眼。
蝶儿就像撞鬼似的,吓得打了一个寒战,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时仪珍忽然抓起桌上的断钗向蝶儿扔去。
虽然没有砸中蝶儿,但把蝶儿吓得闷叫一声,慌张地从地上爬起来,头也不回地逃了。
还好蝶儿发不出声音,不然她的叫声肯定早就惊动其他从妃了。
赶走蝶儿之后,仪珍立刻关上了门。她望着满地雪白的碎片,左右两边太阳穴都传来一阵剧痛。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这么痛苦?为什么会这么失常?
她慢慢拾起地上的碎片,一片不漏地堆在桌上。
她试图把碎片拼起来,以此来检查有无遗漏。但纸片实在被划得太零碎了,根本无法拼回原状。拼了半天依旧一筹莫展,最后仪珍只得放弃,静静地坐了很久,很久……
#
到了该去文华院的时候,季安妮敲门向仪珍道别。
仪珍还像往常一样盈盈微笑,谁也看不出来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季安妮见她心情好,还以为她已经原谅水芙蓉了呢,自己也深感欣慰。
生活必需品早就被送往文华院去了,季安妮和水芙蓉一身轻松地上了路。
水芙蓉形单影只,但季安妮却有花容陪伴。
途中,水芙蓉有些发酸地感慨道:「唉,昭从妃,你的这名宫女真贴心,形影不离地跟着你。哪像我的宫女,她们不但不陪我,而且还故意躲着我。」
季安妮干笑起来,心想,你这么凶,谁敢陪你啊……妖魔鬼怪见了你都要乖乖让道。
离开东从妃殿后又走了一会儿,忽然看见蝶儿站在路边。
蝶儿仿佛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一见季安妮她们到来,便立刻迎上去。她的表情非常奇怪,既焦急又不安,似是心中藏了很多话想说。
「蝶儿,怎么了?」季安妮看出蝶儿是冲着自己来的,主动问道。
蝶儿说不出话,只牵过季安妮的手,把什么东西塞进季安妮的手心。
季安妮正想打开手心看个究竟,但蝶儿却用双手紧紧包住季安妮的手背,似是在提醒她,千万不要被其他人看见了。
于是季安妮微微转身,挑了一个花容和水芙蓉都看不见的角度,用很快的速度打开五指,瞥了一眼蝶儿塞入自己手心的东西。
那是一张碎片,上面写着半个「珍」字。
季安妮的胸口顿时一沉,身体好像冰冻似的僵住了。
即使只是一眼,她已清楚认出,这半个「珍」字,正是水芙蓉写给仪珍的那封道歉信信封上的「珍」字。
为什么那封信被撕碎了?自己明明已经交给仪珍了呀……
这么短的时间之内,信是被谁撕的呢?
一切都显得如此明了,除了仪珍自己,谁都不可能把信撕碎。
回想起刚才与仪珍道别时的情景,根本看不出一点异常啊?
这到底怎么回事……季安妮忽然疑惑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水芙蓉发现季安妮脸色不对,好奇地探身问道。
「没什么……」季安妮敏捷地躲开水芙蓉,心情非常沉重。
她把碎片紧紧捏在手心,都快捏出汗了。
仪珍为什么把信撕了呢?季安妮很想回去问个清楚。
「娘娘,再不快去文华院就要迟到了。」花容提醒季安妮不要站在原地发呆。
「我,我有些东西还留在房间里……你们先去文华院吧,我马上就来……」说罢季安妮转身向回跑去。
花容立刻拦住她道:「娘娘先去文华院,奴婢帮娘娘去拿忘掉的东西。」
她早已看出季安妮有心事,故意不放她走。
季安妮没有办法,只得改口道:「我记错了,我没有落东西。」
如果现在回去,肯定甩不掉花容。花容在身边,就算仪珍心中有话,也绝对不会说出来。
思及此,季安妮只好放弃回头的打算,临走前交代蝶儿:「蝶儿,帮我好好照顾仪珍。」
蝶儿听后点了点头。看到蝶儿点头,季安妮也就放心多了。
事到如今,只期望是自己多心了……
#
到了文华院,一位白衣引路人把季安妮、水芙蓉、花容三人领入初学学堂,也就是当日为明皇子等人举行入学典礼的地方。
进门以后,就看见阎罗王似的长孙楠坐在学堂正中,气场非常吓人。
季安妮和水芙蓉顿时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立刻萎了下来,仿佛已经预料到以后在他看管下的艰难困苦。
另外,长孙楠的身后还站着一个季安妮的熟人,这人就是康孝荣。
康孝荣出现在这里有些奇怪,他和文华院有什么关系呢?
正在季安妮发呆的时候,长孙楠浑厚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昭从妃,水从妃,既然太后把你们交给老夫看管,老夫就不能有辱使命。日后多有得罪,还请两位娘娘海涵。」
糟糕……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以退为进,以迂为直」吧。
他先把丑话说在前头,日后就别怪他手下不留情了。
水芙蓉这个在太后面前都敢顶嘴的人,到了长孙楠面前,却一下没了声息,乖乖地低头听训,这点和天宁公主很像。看来这长孙楠倒真有一点「恶人杀手」的架势,什么人到了他面前都要收敛性情,不敢肆意胡闹。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许长孙楠比太后更有威信也说不定。因为他是大学士,学识渊博,以德服人,不像太后那样是以身份压人的。
见堂下没有一点回音,长孙楠便又接着说道:「从今天后,就由少将军派兵轮流看守你们的居院。」
听了这句话后,季安妮总算明白康孝荣身在此处的原因了——原来他是来当警卫长的。
「没有太后允许,你们不能踏出院门一步,不然就以文华院院规加倍论处。」
长孙楠话音刚落,刚才那名白衣引路人便把两本厚厚的手册分别放在季安妮和水芙蓉面前的书案上。
那手册封面写着「院规」二字,厚度保守估计也有1cm,200页上下。
除去前言、后记、目录、凡例,正文大概有180页左右,如果按照一页20条来计算,那么文华院的院规差不多就有3600条……
季安妮还没有细看,就已先被自己的心算结果吓得满头冷汗了。
「现在你们还有什么疑问么?」长孙楠公式化地问道。
水芙蓉高高举起右手,问道:「长孙大人,一共有多少侍卫看守我们啊?」
长孙楠递给康孝荣一个眼色,似乎是让康孝荣来回答这个问题。于是康孝荣讲道:「共分早中晚三班,一班两人,四个时辰一换。」
「那不是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侍卫监视么……」季安妮心情沉重,看来太后是来真的。
「还有问题么?」长孙楠又问。
「没有了……」水芙蓉和季安妮老老实实地回答。
长孙楠是个大忙人,「入狱仪式」之后,便匆匆忙忙地回归工作岗位去了。
康孝荣很体贴地留了下来,代替引路人,帮季安妮和水芙蓉带路。
#
出了学堂,三女一男,一行四人向「住院部」走去。
只要长孙楠不在场,水芙蓉立刻又恢复本性,张扬地说道:「才派两个人轮流看守我们?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多了你就该哭了……」季安妮斜了他一眼,心想这是讲究排场的时候吗?
还有……当着警卫长的面,你不该说这个吧……
想到这里,季安妮担心地回头看了康孝荣一眼,希望康孝荣没有听见水芙蓉刚才的话。
康孝荣虽是领路人,但却故意走在后面。
季安妮一回头就看见康孝荣和花容并肩而行的身影,这才领悟出其中的奥妙。
「水从妃,我们走快点。」季安妮拉着水芙蓉加快脚步向前冲去。
「为什么?」水芙蓉好像还不知道康孝荣和花容之间的故事,茫然地问道。
「别管那么多,反正走快点就是了。」季安妮不由分说地把水芙蓉拖走了。
文华院的构造四四方方,道路都是直来直去的,即使没有康孝荣带路,她们也不会迷路。
「花容,我们先去收拾房间了,你们慢慢来。」季安妮向花容挥了挥手,故意留给她和康孝荣单独相处的时间。
「为什么让他们慢慢来?我不会收拾房间啊……」水芙蓉本来还想利用一下花容和康孝荣的廉价劳动力,没想到却被季安妮一句话搅黄了。
「你不会我会啦。」为了成全有情人,季安妮只好牺牲自己充当水芙蓉的佣人。
「娘娘!」花容觉得非常尴尬,很想追上去。
康孝荣突然伸手拦了她一下,似乎有话要说。
正是这一眨眼功夫,季安妮和水芙蓉就跑得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