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仪珍撤碗,季安妮这才发觉自己打扰了,不好意思地向仪珍道了声歉。
仪珍是个温和的人,急忙说不碍事。把桌子收拾干净之后,又从柜子里面取出一个小巧的纸盒。那纸盒包装精巧,盒面上还描着红色的小花,看上去颇为高档。
季安妮知道仪珍入宫时带了不少南湖县的土特产,想必这也是其中之一吧。
仪珍把盒盖揭开,只见里面整整齐齐地摆着一排小糖球。每个糖球外面都包了一层糯米纸,糯米纸的颜色有黄有红,五颜六色,非常漂亮。这应该是仪珍的珍藏吧?
季安妮忍不住惊讶的「哦……」了一声,忙问:「仪珍,这是什么?」
仪珍笑道:「这是砂壳糖,可甜着呢,不知道明皇子爱不爱吃。」
原来是给明皇子准备的,季安妮取了一颗,拿到明皇子眼前晃了晃说:「明儿,还不快给苏从妃说谢谢。」
明皇子乖乖地说了一声「谢谢苏从妃」。季安妮这才满意地把小糖球塞进他的嘴里。
「好甜呀……」明皇子开心地眯起了眼睛。
见明皇子喜欢,仪珍也非常高兴,把糖盒拿给季安妮道:「小昭,你要尝尝么?」
「啊,原来还有我的份。」季安妮非常高兴,其实她早就想吃了。
听到仪珍的邀请后也不客气,拿了一颗就丢进嘴里,果然又香又甜。轻轻一咬,糖壳居然裂开了,包在糖心中的那浓浓甜液流入舌尖,带着一丝甘醇的酒味。
哇……季安妮都快醉了,原来砂壳糖就是酒心糖啊。
酒心糖勾起了季安妮的不少童年回忆,于是拉着仪珍天南海北地又闲聊一通。
聊着聊着,忽然感到袖子被人拽了几下,低头一看,这才发现明皇子的神情有些不对。
他似乎是困了,双眼无神,两边眼皮都低垂着,只留下一条很小的缝隙。身子摇摇晃晃的,脸色又有些发红——难道是醉了?
季安妮抓住明皇子的肩膀摇了摇,焦急地喊道:「明儿?明儿?」
明皇子没有回应,晕晕沉沉地靠在季安妮身上。
见状,仪珍吓得脸色微白,急忙放下手中的糖盒,赶来察看明皇子的情况。
「糟了,该不会是因为刚才那颗砂壳糖吧?」仪珍见明皇子有些酒醉的迹象,一下就联想到刚才吃下的那颗砂壳糖。砂壳糖里虽然包了酒心,但却只是甜酒而已,根本吃不醉人。
「没关系,他睡一会儿就好了。仪珍,你不用担心了,不关你的事。」
季安妮抱起明皇子往回走。
还好明皇子不重,练过举沙包的季安妮轻而易举就把明皇子抱了起来。
「小昭,我去请太医吧。」仪珍生怕明皇子有什么三长两短,急得都快哭了。
「不用了,真没事。我带他回去睡一会儿,一觉醒来就好了。」季安妮安慰仪珍。
其实季安妮心里也着急,但她不能让仪珍看出来。不然,肯定会害仪珍更加内疚。
仪珍也是一片好心,没想到明皇子体质不好,沾不得酒精。
如果去请太医,太医问长问短,问出仪珍给明皇子吃了奇怪的东西,如果被长舌的知道了,跑去太后那里告状怎么办?季安妮舍不得看仪珍受太后责难。而且,明皇子除了有点昏昏欲睡之外,没有什么不良反应,所以季安妮以为让明皇子睡一觉就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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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告别仪珍后,季安妮把明皇子抱回自己房间。
这时明皇子已经睁不开眼睛了,小脸红得就像涂过胭脂似的。
「明儿?明儿?」季安妮轻轻摇了他几下,但他昏迷太沉,已经摇不醒了。
季安妮笨拙地为明皇子脱去外衣,把他放到床上。
脱了外衣才发现,明皇子的体温热得有点不正常。
那已经不是酒醉后的热度,而是发烧的热度了。一摸明皇子的额头,顿时觉得手心有团火焰在熊熊燃烧着。糟了,这可不是睡一觉就能解决问题的了……
季安妮也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明明只是一颗酒心糖而已,怎么会醉成这样?
正在她急得不知所措之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花容的声音。
「娘娘,午膳取来了。」花容刚刚才从御膳房回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花容……」季安妮的声音都在发抖了,茫然无措地回头望着花容。
花容一看季安妮脸色不对,心口顿时沉了一下。再一看,居然发现明皇子躺在床上,这才意识到出事了。她急忙放下托盘,赶到床边,伸手一探明皇子的体温,脸色立刻阴沉下来,惊慌地问:「娘娘,明皇子到底怎么了?」
「我,我不知道……」季安妮不敢看花容的眼神,她觉得花容简直快要把她吃了。
「娘娘,你先守着明皇子,我马上去请御医。」说罢转身就向外走。
谁料这时一直昏睡不醒的明皇子居然出声了。他轻轻拉住季安妮的衣袖,在床上轻轻摇头,喃喃不觉地说着:「不要……不要……」
听见他说不要,季安妮下意识喊住了就快夺门而出的花容:「花容,等一下!」
花容以为季安妮还有什么事要吩咐,停下脚步,急促地问:「娘娘,怎么了?」
季安妮也不知道怎么了,听见明皇子迷迷糊糊地说「不要」,就下意识地喊住了花容。从理智上来说,她根本没有任何理由阻拦花容。
「娘娘!」花容见季安妮不吱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急得又喊了一声。
这时季安妮才愣愣回应道:「你……你,你先不要去请太医……」
「为什么?」花容想不通季安妮为什么不让她去请太医。
季安妮也说不上为什么,只潜意识里觉得不能让花容去请太医。
她心中说不出的慌乱,就像在地震之前,感应到灾难即将到来的老鼠一样。
这时,明皇子又嚅嗫道:「娘,娘……不要太医,不要太医……」
和季安妮一样,明皇子也毫无理由地抗拒着太医。
「花容,你先不要去了,明儿好像不想你去。」季安妮知道这个理由不够充分,不够留下花容的脚步,但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其它理由。
花容急得咬了咬牙,低嚷道:「娘娘,这事儿你还能由着他么!」
花容以为,明皇子说的「不要」,只是出于孩子对太医恐惧的本能。因为太医诊了以后,免不了就要喝几碗黑汤苦药。只有季安妮可以感觉到,明皇子绝不是因为害怕喝药才不愿见太医的……
花容等不住了,不顾季安妮的阻拦,拔腿冲了出去。
季安妮拦不住她,无奈地闭了闭眼。
这时床上的明皇子虚弱地睁开眼睛,痛苦地望着季安妮。
季安妮心疼地摸了摸他热得烫手的脸,安慰道:「明儿,你等等,娘去取盆冷水来。」
她打算先给明皇子冷敷一下,刚刚走到门口,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溢上心间。
鬼使神差地蓦然回头,向床上看去。
不看还好,一看之下才发现,床上的明皇子居然消失了!
「明儿!」季安妮吓得双眼圆瞪。大白天撞鬼,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消失?
再仔细一看,才发现不是消失,被子底下鼓鼓的,好像藏了什么东西。
季安妮冲过去,猛地揭开被子。
「啊!」一声刺耳的尖叫划破云霄。
被子里面哪有明皇子,只有一团白花花的茸毛!
那茸毛蜷成一团,仔细一看,竟能辨出蓬松的尾巴和尖尖的鼻子,既像是猫又像是狗……
季安妮吓得后退两步,紧紧盯着床上那团白毛,讷讷念道:「狐,狐狸……」
没错,那是一只狐狸,一只通体洁白的雪狐。
明皇子居然变成狐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