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康孝荣不太热情,惜字如金,面对天宁公主的提问,总是象征性地点个头,或者「是是是,对对对」地应付几声就没了下文,害天宁公主非常扫兴。
季安妮心想:在这皇宫之中,天宁公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唯独康孝荣的那颗心,她费尽心思都得不到。至于原因么……
季安妮回头看了花容一眼。
花容走得最慢,落在一行人的尾巴尖上,似乎是刻意保持距离。她低着头,半张脸都被挡在头发下面,看不见她的表情,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康孝荣曾经是她的未婚夫,也许更是她心爱的人,但天宁公主却是她的救命恩人……
这场三角恋,真不知该如何收场呀。
季安妮自己的恋爱问题都没解决,就为花容操起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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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走了大概一刻钟,终于看见文华院的大门了。
原来文华院并非一个单调的小院子,而是一个宏伟的建筑群,院子里面还分了很多小院,规模大小与内务府不相上下。由此可以看出,天佑圣朝是一个文教盛兴的朝代。
比起那个重兵把守,就像特务机构似的内务府,这个文华院的气氛更加惹人喜爱。
一路走去,书卷清香扑面而来,绿树红花风景秀丽,地面铺的都是纤尘不染的白玉石,季安妮都不知道该怎么下脚走路了,生怕自己在上面踩出一个脏兮兮的脚印来。
通过天宁公主「叽里呱啦」的介绍,季安妮了解到,这文华院皇学一共分为「初学」和「进学」两个学堂。
所谓「初学」,就是入门教育,针对五六岁大的孩子,一共三年。
三年之后,便可以升入「进学」,与其他生徒一起聆听大学士的传道解惑。进学讲堂有时也对外开放,简单来说就是「公开讲座」吧,连皇上和太后都会定期前来听学,名气很大。
明皇子和庄晓梦都是五岁大的孩子,刚才天宁公主也说了,今天的入学礼便是专门为他俩举办的。难道整个「初学」,就只有明皇子和庄晓梦两个学生么?季安妮向天宁公主询问。
天宁立刻答道:「怎么可能只有两个人?那也太寂寞了吧……是三个人啦。」
三个人和两个人能有多大的区别?季安妮不禁苦笑起来,心想:三个人也很寂寞啦……
天宁道:「除了明皇子和晓梦以外,还有一名去年入学的小神童。」
「小神童?」季安妮对这个话题比较感兴趣,用充满渴求的目光望着天宁。
天宁道:「他叫长孙明日,又称小长孙,是长孙家的独苗,今年六岁,去年五岁入学时作了一首诗,名扬皇宫。那时先帝还在世,对那首诗作大加赞誉,于是他便成了神童。」
长孙明日的父亲「长孙楠」就是大家口中的长孙大人,也就是文华院的「校长」。而长孙明日被称为小长孙,就说明他是大家公认的长孙楠的继承人,是对他的极高肯定和赞许。
骆宾王七岁咏鹅就被称为神童,那么长孙明日这位五岁的小神童,咏的又是什么呢?
五岁大的孩子,想必最多只能咏叹一下花花草草吧?
季安妮好奇地问道:「公主,那他写的到底是首什么诗啊?」
「你想听么?这……这可有点……」天宁支支吾吾起来。
其实天宁不是吊季安妮胃口,而是她真的心有顾忌,担心地看了看康孝荣的脸色。
季安妮纳闷了,五岁小孩的一首诗和康孝荣能有什么关系?
这时只听安贵妃曼声念道:「小长孙写的是:智者有千虑,武夫无一谋。天子任贤臣,惟取读书人。」顿了一会儿,又问天宁,「……应该就是这四句了吧?」
天宁点了点头,紧张兮兮地又看了康孝荣一眼。
康孝荣知道天宁在看她,故意没做什么反应。
安贵妃得意洋洋地炫耀起来:「先帝夸小长孙少年有志,日后必成大器……」
她那骄傲的神色,就好像长孙明日是她儿子似的。
只可惜话未说完,身旁就传来一声冷哼。
「哼,不过就是一个目中无人的小鬼罢了。」康孝荣没有发难,倒是一直没说话的康芳婷忍不住开口了。她的语气之中充满不悦,看来她对这个长孙明日很有意见。
季安妮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似乎康贵妃和安贵妃之间即将爆发什么大战。
本来对于长孙明日的那首神童诗,季安妮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现在却从安贵妃和康贵妃的态度中,渐渐嚼出一些味道。
那诗表面看上去是在宣扬读书之好,但实质却有些「重文轻武」的味道。
对于「武夫」的轻蔑之态跃然纸上,毫不掩饰。
年少气盛虽是不错,但一个五岁大的孩子,这气场也太强大了吧?虽然季安妮并未见过长孙明日其人,但光从这首诗中,仿佛就能看见他那目中无人的眼神。
朝中安康两派,如果说安家是文臣,那么康家便是武将。
长孙家是安家幕僚这点已经毋庸置疑,那么长孙明日诗中的「武夫」,不知道有没有暗指康家的意思呢?难怪天宁公主会吞吞吐吐,也难怪康芳婷会不满了。
不过,也有可能只是康家太过敏感,也许长孙明日的四句诗就只是一概而论,不能严格地对号入座。一个五岁大的小孩,对朝堂之事能有多少了解?大概只是无心之失,无意间得罪了大将军一家吧——季安妮尽量往好的方面想。
这时安贵妃对康芳婷道:「一首童诗而已,值得妹妹这么生气么?」
明明只是一句劝慰康贵妃不要生气的话,但听入耳中,却总觉得充满轻蔑。
康芳婷冷冷道:「如果只是一首童诗倒也罢了,就怕是什么人背后教的。」
她说话不绕弯子,直来直去就把冒头指向了安家和长孙家。
闻言,安贵妃的脸色不太好了,冷哼道:「小长孙才学过人,还用得着人教么?若不是有人被戳中痛处,又怎么会恼羞成怒呢?」
言外之意就是康芳婷自己把自己当成诗中有勇无谋的「武夫」了。
「你!」康芳婷双眼一瞪,那真是虎目生光,杀气汹汹。
「算了,算了……」康孝荣当起老好人,把妹妹稍微向后拉了拉。
「啊,到了到了!」天宁公主指着前方叫起来,分散大家的注意力。
季安妮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块书有「皇学初学」四个大字的横匾挂在门上。
在两名白衣人的引领下,季安妮随大流走进学堂之中。
那两名白衣人风度翩翩,举止幽雅,不太像是太监,可能是文华院的学生或者学士吧?
他们都很年轻,就和云真仙客楼阁里面那个玄机子差不多年纪。比起古铜色的玄机子,他们可要白净多了,就像涂了一层面粉似的。
虽说只有三名学生,但这初学学堂可比季安妮想象中大多了。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置了五十张书案,四周墙壁边还围了一圈长凳。如果想把这间教室坐满,少说也要两百多人吧。
季安妮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目瞪口呆地把这个讲堂环视了一圈。
讲堂正中挂着三张人物画像。
当然,这个世界不可能有什么至圣先师孔圣人,那么这三张画像到底是谁呢?
季安妮一眼望去,第一个感觉就是:哇,都是黄衣帅哥耶。
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三身黄衣都是龙袍。再仔细一看,居然认出其中一张就是龙莫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