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天色昏暗,离得稍远便不能见人了,柳惜见提气紧追,离前面两人极近,追出四五里远,见前面两人停落在一处山岗,她便寻了一棵树,隐在树干后,探头望去,见前面两人隔了一丈来远。
柳惜见这时细看那两人,方瞧出是一男一女,那男的看身形赫然便是梅渡言,那女的却不知是谁,她心中大奇,心道:“梅大哥三更半夜跟了这人来做什么?”
见梅渡言在,柳惜见怕他们两人一会说事言及自己身份,她手中三人又是金门弟子,只怕不利于己,当下将身轻纵,下了山岗,远离了梅渡言与那女子,先将管遗丰他们放在一丛草中,又往近处砍了一木棍插在几人处身的地方做记号,这才回去寻梅渡言他们。
待到了梅渡言他们所在的山岗,只听梅渡言问道:“公主你怎么会到这来?”
柳惜见心中一凛,心道:“公主?”
这时,那女子道:“路过,见梅统领也在这,便来瞧瞧你。”柳惜见一听这女子的话音,心中又是一震,这女子声音听起来便是小郑国四公主车雪影。她见车雪影向前走了两步,梅渡言道:“是长公主给你派了什么事么?”
车雪影道:“没有。”她脚下不停,一步步走向梅渡言,离梅渡言不过半丈时,梅渡言移步后退,车雪影忽就止了步子不动,笑说道:“我听说,你是为了那叫白珍的姑娘和姑姑翻脸,想必梅统领对白姑娘是甚为爱惜的了,怎么这会儿又多出了个柳姑娘来,这柳姑娘,看起来比白姑娘有心机多了?”说着,轻轻笑了笑,这才续道:“难道我们的梅统领还想拥坐两个美人不成。”
柳惜见听着来气,心道:“你再胡说,可就变的和你两个姐姐一样惹人厌了。”正这么想着,便听梅渡言道:“四公主何时变得与二公主、三公主一般讨嫌了?”
车雪影苦笑道:“你是这么想的?”
梅渡言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知道柳姑娘在这?”
车雪影笑道:“白日里柳姑娘和吕山打了一大架,我正好在那客店里用饭,见着了。”柳惜见凝眉思索:“白日里她也在?”
梅渡言道:“你都瞧见了?”
车雪影道:“我看这柳姑娘厉害得很,梅大哥你怕是压不住她。”
梅渡言不悦,道:“公主若无旁的事,这便告辞了。”说罢,便要转身离去,车雪影急叫道:“哎,你别走,再同我说会儿话成不成,白姑娘、柳姑娘他们又不在,你还怕么?”
梅渡言道:“雪影,我把你当朋友,坦坦荡荡,便是珍儿在,那也不怕。那柳姑娘是我妹妹,她清清白白,你也别再说贬损她的话。”
车雪影“哦”地一声,道:“这还罢了,我争不过白珍也就认了,再争不过柳惜见,那可真……丢人了,好歹我也是个公主,柳惜见,除了凶悍精明,没瞧出什么好来。”说罢,长叹口气。
梅渡言道:“公主此来,是为何?西门将军他们呢?二公主他们呢?”
车雪影语音转厉,道:“你是要打听他们的消息去告诉柳惜见么?”
梅渡言道:“不是。”
车雪影隔了片刻方道:“他们回大青山去了。”
梅渡言道:“那你怎么不回去。”
车雪影道:“我不想回去。”
梅渡言顿了顿,又道:“那晚萧军围攻,你们没人受伤吧?”
车雪影怔了一怔,道:“你说什么?”
梅渡言觉出车雪影不知萧军围攻陈家寨的事,思量片刻,也不详说,道:“那日在槐州,萧军围攻地下行宫,可有人伤了?”
车雪影道:“打仗哪有不伤人的呀,没了你,咱们郑军伤的人更多。”说着,车雪影再上前两步,道:“梅大哥,姑姑和父皇已准了你和白姑娘的事,还要给你加官进爵,你……你回去吧,郑国好些人盼着你回去呢。”
梅渡言道:“我不回去!”
车雪影又道:“为何?如今你要娶白姑娘已没了阻碍,我也绝不会纠缠你,你回郑国,不必有后顾之忧。”
柳梅渡道:“我不回小郑国,不止因为珍儿!”
车雪影失神片刻,悠悠道:“是啊,我怎地忘了,你遇到白姑娘前,便想要出走了。”
梅渡言不说话,车雪影又道:“梅大哥,你知道吗,这回去徽州夺剑,咱们死了好几个大将。”她叹口气,又道:“万古山庄那些弟子真不是容易对付的,他们那些年长的弟子更厉害,咱们的将领便是被他们杀了,咱们虽说也拿住几个万古山庄的人,可都是小虾米,没一个有用的,咱们死的却都是有能有才的人。”
梅渡言冷笑道:“我就说怎么长公主就改了性要我回去,原来是郑国没人用了。”
车雪影默言,过了一阵才道:“梅大哥你是决意不回去的了。”
梅渡言道:“是啊,我绝不会回去了。”
柳惜见听了这话,心中大安。
车雪影坐下地来,垂头说道:“姑姑不知从哪里招来一个叫蒙浮差的人,这回去徽州夺剑,他立了不小的功劳,伤了万古山庄那个叫李子道的,让咱们在金门和百日门两家面前站住了脚,姑姑想要把我许配给这人。”
梅渡言道:“你是为了这个才不回去的?”
车雪影道:“是,也不是。”
梅渡言道:“这便是了,不想嫁他你自己想法逃了就是。”
车雪影道:“梅大哥,我能跟着你么?”
梅渡言急忙回道:“这不成。”
车雪影道:“为何?”
梅渡言想了片刻,说道:“珍儿会不开心的。”
车雪影道:“罢了,我自个儿浪迹天涯便是,也省得受你们的气。”
梅渡言道:“你身上可有银钱么,出来走动,没钱寸步难行。”
车雪影道:“没有。”
梅渡言从腰间解下自己钱袋,道:“我这还有,你拿去吧。”
车雪影哈哈大笑,站起身来,道:“你总不算太绝情,收着吧,我骗你的,钱我有,好歹我也是一国公主,怎会没钱。”
梅渡言道:“真的?”
车雪影道:“自然是真的,我又不傻,怎会出门不带钱。”
梅渡言道:“那我便不管你了。”说着,将钱袋重收回腰间。他仰头瞧了瞧天,道:“我回去了,你多保重。”
车雪影道:“等会儿,你回去同你那妹妹说,他杀了寒歌,杀了修都督,我姑姑和三姐不会放过她的,让她小心着些。”她言语虽是提醒,但却难掩怒意,梅渡言道:“哼,你不知柳姑娘为何要杀寒歌他们,怨她那也无可厚非,我只想同你说,寒歌、修狐行事未必端正,他们对付柳姑娘的时候也不见得就手下留情了。”
车雪影冷笑道:“你不过是为了维护柳惜见罢了。”
梅渡言将头一偏,道:“是,不过有一事你明白了那最好。”
车雪影道:“什么事?”
梅渡言道:“你们要怪柳姑娘杀了寒歌,不如怪寒歌技不如人,敌不过柳姑娘!要怪柳惜见大闹郑国,不如怪长公主把她从万古山庄抓来!既无因,何来的果。”说罢,朝车雪影一拱手,道:“告辞!”辞过了车雪影,梅渡言将袍角一撩,纵身一跳,便离了车雪影几丈远。
柳惜见细看车雪影,只见她立着一动不动,心道:“这姑娘嘴里老贬我,要不捉弄捉弄她。”想着,嘴角便勾起坏笑来。伸手摸了摸地下,捡了三个土团在手里捏着,正想掷出去,忽又想道:“梅大哥把她当朋友的,要是梅大哥没走远,车雪影一叫把他惹回来了,只怕我要挨一顿数落,再等等。”
梅渡言小时候管着他们三兄妹,柳惜见今虽成人,心底对这个大哥哥总存着小时候的敬畏,这时知自己要干的不是好事,梅渡言又才走不久,便谨慎在意。等了良久,眼看车雪影也要走了,她才轻掷出那土团,往车雪影后背打去,唬得车雪影尖叫一声。
柳惜见恐伤了她性命,也不敢出大劲,但见车雪影被吓了这么一跳,她暗暗好笑,心道:“要是湿泥就好了。”
正捂嘴偷笑之际,车雪影拔剑四顾,问道:“谁?给我出来!”
柳惜见趁她转身正对自己,又轻掷出一土团,她早辨好了方位,这土团直冲车雪影嘴里去。车雪影张嘴大叫,便有东西打来嘴里,只觉打来嘴里那物内硬外软,她心里一怕,更比原先慌了,直哭出声来。
柳惜见本欲再打出第三个土团,但听车雪影一哭,她玩心忽止,倒生出几分愧责,将手中土团放在地下,暗道:“是你讥讽我在先的。”盯了车雪影片刻,柳惜见便也下了山岗,提了管遗丰几人回客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