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惜见听他说抓了一个舌头,忙问道:“你抓的人在哪儿?”
秦安道:“我先才瞧店门前人太多,从后门把他带到我和方师弟房里去了。”
柳惜见道:“那邹无晋和江时安,还有金化机的下落呢?”
秦安道:“邹无晋那日在庄里和你还有明师兄比试,引动旧伤,听说已被送回去养伤了。江时安腿脚不便,是同邹无晋一起回去的。金化机的下落,我没问。”
柳惜见想了片刻,又道:“旁的,还打听到什么消息?”
秦安道:“金门的尹中笑领着杨斌、钟颐皋、孟诗这些弟子往复州去了,那里也有咱们的弟子,他们便是冲着咱们的弟子去的。”
柳惜见道:“那咱们在复州的弟子,是哪些人?”
秦安道:“我听说是符声师叔还有齐敏师姐他们。”
柳惜见听罢,道:“可还有要紧消息?”
秦安道:“没了。”
柳惜见思想片刻,对秦安道:“你带咱们去瞧瞧。”秦安随即在前头领路,将柳惜见几个引进房去。各人尽入房中后,方妍声将门合上。
秦安俯下身去,从床底拖出一人来。柳惜见走近一看,见了那人面颜,确记得这人曾在洛水镇见过,只是晨间吕山等人来寻衅时没留意他也在。
众人见他身上有剑伤,左颊颧骨上破了一处,面色苍白。一个头又湿漉漉的,已猜到秦安是如何叫他开口的了。
柳惜见搬来一把椅子,道:“师兄请坐。”那人瞧了柳惜见一眼,秦安将他扶了坐在椅子上。柳惜见又回头道:“方师弟,你去叫小二备桌酒菜端到这儿来,咱们同这位师兄一起用饭。谢梦恕、方妍声微感惊诧,方妍声不知柳惜见是何意,心道:“莫非师姐要在饭菜里下毒?”柳惜见瞧他迟疑,又道:“方师弟?”方妍声这才答应着去了,柳惜见想适才方妍声面上大有疑惑之色,见桌上放着只茶壶,道:“只怕吃饭要等一会儿,师兄先喝杯茶吧。”说着,便去摸了摸那茶壶外面,道:“呀,茶水凉的,我去叫小二新泡一壶。”
谢梦恕闻言,上来道:“师姐我去吧。”
柳惜见笑道:“你和秦师弟留下同这位师兄说话吧,不可再怠慢了人家。”那被秦安带来的弟子眼中露出疑惑之色,揣不透柳惜见用心。
柳惜见执壶出了门去,见楼下方妍声正和小二说着话,柳惜见急下楼去。方妍声见她来,叫了她到一旁,说道:“师姐,给他叫饭吃,是怎么样的……”柳惜见却不明白,微微皱眉,道:“什么怎么样的?”方妍声低声道:“是要给他下毒吗?”
柳惜见“噗嗤”一声笑出来,想这师弟果真历事太少,道:“不是,便是寻常的吃饭,可不许在里面放什么东西,咱们也要吃的。”
方妍声点点头,自去吩咐店小二备办酒菜,柳惜见也将茶壶递去给那店小二,让他重泡一壶茶送去秦安房中,一切停妥,便同方妍声一同上楼去了。
入得房来,见谢、秦二人一左一右站在那金家弟子身前,柳惜见道:“谢师弟、秦师弟,方师弟,你们也坐。”各人闻言,一同围了桌子坐下。
柳惜见如若无事,身手抹了一下那桌子,手上便沾了些微尘灰,她皱皱鼻,问道:“还忘了问,这位师兄怎么称呼呢?”
那弟子咬咬牙,便扭了头过去,柳惜见丢了个眼色给秦安,秦安心中一动,已明柳惜见意思,跳起身来把桌一拍,喝道:“我师姐问你话呢!”
柳、谢、方三人见那金家弟子被唬得往侧闪了一闪,柳惜见温言道:“秦师弟,坐下来说话,别吓到这位师兄。”
秦安乖乖道了声“是”,又同那金家弟子道:“我师姐问你姓名呢。”
那弟子道:“王雪英。”
谢梦恕暗想道:“一个大男人,取个姑娘家的名字。”
柳惜见道:“你也姓王,咱们这里也有个姓王的师弟,你们同姓呢,不过他现在楼下。”
王雪英冷冷瞧着柳惜见,一言不发。柳惜见道:“王师兄可是饿了,这店里今日有人大宴,饭菜都是现成的,一会儿便能端来。”
王雪英肚中早已饥饿,只是眼前均是门中仇人,若吃拿了他们东西,大觉无颜,遂道:“我不吃你们的东西!”
谢梦恕瞪大了眼,道:“哎,你别不识好歹!”
柳惜见向王雪英瞥去,见他面带愠色,侧头同谢梦恕道:“谢师弟,不可无礼。”
谢梦恕按下火性,端正了身子,柳惜见正要再说话,外面小二送了饭菜进来,她便也没再续说,起身来将饭菜一一端放桌上。那小二跑了三趟,方将菜上完,柳惜见拿起酒壶斟了一杯酒,放在王雪英身前,道:“师兄请用。”谢、秦、方三人紧盯了他,见他一动不动,秦安冷笑道:“怎么,王师兄,还要我喂你不成!”
王雪英道:“你们的东西我才不吃呢!”
谢梦恕起身道:“你别……”话未说完,柳惜见便拉了他坐下,抢口说道:“王师兄你放心,这饭菜都不是咱们花的钱,今儿西方武林的章大侠、慕容大侠他们,花了钱在这客店中订做了好些佳肴,这算是他们的。”
王雪英道:“他们和咱们一道进来的,什么时候在这订做了饭菜!”
柳惜见道:“我听掌柜的说便是在你们来了不久,有人拿了银子叫他做的,只说是陵城的章大爷吩咐做的,又说这客店里有一场大热闹,章大爷心里欢喜,想要宴请同道,便和店里订做了几十桌菜。谁知菜做好了,人却散了,那掌柜的等到现在,看实在没人来,便送给了店中的客人和街上的路人,咱们也是受了西方那位侠士的惠。”
方妍声灵心忽至,说道:“你听,外面这会儿乱糟糟的,就是客店在派发那些饭菜呢。”
王雪英也早听得外间一片嘈乱,只是还是难信他们几人的话。谢梦恕道:“你要是不信,自己问店家去。”
柳惜见笑道:“这……,咱们可以把店家叫进来,你问他。”
王雪英道:“你是怕我走了。”
柳惜见笑而不语,秦安夹起一块牛肉送往嘴里,一面嚼一面说:“你不吃我可不管,饿死了那也是你自个儿的事。”
柳惜见、方妍声等也一一动筷,王雪英不住咽口水,但总不碰筷子,柳惜见偷眼瞧他神情,说道:“既然王师兄也不肯白白受用西边武林那位大侠的好意,那便等用过了饭,自己到柜上去付账,那你便是用自个儿的钱吃饭,也没什么可忌讳的了。”
王雪英一想不错,兼之真是饿了,便道:“这好。”当即端了碗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往嘴里扒饭,柳惜见待他吃了一碗饭,说道:“我听说,你们门中,赵贤安教的弟子,比旁人教的弟子都要强些。”
谢梦恕、秦安、方妍声三人均想:“我怎地没听说。”忽听王雪英道:“放屁!”
柳惜见道:“难道不是么?”
王雪英道:“金门八大高手门下的弟子,各有能人。”
柳惜见道:“那王师兄是谁的门下?”他本不是金门八大高手的弟子,这时柳惜见问起,便道:“你管我是谁的弟子。”
谢梦恕听他说话一点不客气,大不乐意,方妍声看他又有暴起之势,在桌下扯了扯他衣衫,谢梦恕只得忍了。
柳惜见道:“我师父领了一路人去柳州,只期王师兄你的师父不要是东方前辈才好,不然,你便要同姬少侠一样了。”
秦安、谢梦恕、方妍声三人听了柳惜见之言,俱是一怔,后才想明白柳惜见是有意套王雪英的话,各人暗暗细察。只见王雪英神情微变,过了片刻才道:“常庄主怎有功夫离开万古山庄,柳姑娘,你骗人也寻个好的由头吧。”
柳惜见笑道:“你以为,我师父会像金起陆那样,把自己儿子扔在外头便不管了?”
王雪英面带忧愤之色,柳惜见便知东方五弦前往柳州一事无假,她低眸夹了一块肉片放入口中,淡淡道:“你们用假的龙尾剑糊弄咱们,还和小郑国人联手伤了咱们那么多弟子,如今吕山也死了,真想不出还有什么能挡咱们路的了,秦师弟,你们说,我这便修书一封,让师父顺道派人去复州,把尹中笑他们一起收拾了,如何?”
秦安道:“好,也解了咱们这么些天受的恶气!”
王雪英喝道:“你们敢!”
柳惜见笑道:“师兄你说咱们敢不敢呢。”王雪英气得全身发抖,柳惜见又道:“程师伯去追拿金化机,想来也得手了。”
王雪英全身一震,这时听秦安道:“正好叫金起陆断子绝孙。”谢梦恕道:“不错,想想也痛快!”
王雪英颤声道:“你们……你们……”
柳惜见问道:“王师兄,依你看,今日是不是宋八丑他们伤了吕前辈。”
王雪英抬起头来,道:“且别说宋八丑有没有偷袭吕师叔,我只知道,是你先冻住了吕师叔,让他没法子闪躲,这才遭了暗算,你才是罪魁祸首!”
秦安道:“我也知道,是吕山自己带着人来找咱们的麻烦在先,是金门窃夺咱们的圣剑在前,王师兄,这罪魁祸首四字,还是奉赠金门为是。”
谢梦恕道:“嗐,秦师弟,金门这颠倒黑白死不要脸的功夫那是天下第一,你说这话怕是半点用也没有。”
王雪英猛地起身,双手往桌板上一扣,便要掀抬桌子,柳惜见忙伸出手去按在桌上,暗运内力,压住王雪英气力,王雪英只觉桌子被焊住,半点抬不起来,知是柳惜见使内力按住,当下也运内力相抗,只想凭此把那桌子抬翻。
谢、方、秦三人瞧出情势,又觉桌下生风,怕被二人内力损伤,均起身退了两步。不多时,各人只见王雪英一张脸憋的涨红,额头上冒了汗,柳惜见未见什么异样。
再过片刻,王雪英头上手上青筋暴起,双手发颤,连带着饭桌也隐隐摇晃,桌上碗碟碰出“当当”声。
谢梦恕最喜看人比试,正想那王雪英不知还能撑多久,念头一落,便见他身子摇晃着后退了两步,那桌子“咚”一声落在地上,桌上碗盏又被震得作响,先才柳惜见给王雪英倒的一杯酒也洒了。
王雪英立定了身子,尚觉胸口气血翻涌闷痛难抑,目前眩乱,星点乱闪。只听柳惜见道:“王师兄,没有吃饭掀桌的道理。”王雪英身子难受,心里也觉羞耻,恨恨道:“柳惜见,你恃强欺人,别以为人人怕你。”
柳惜见道:“我从未那样想过。”
王雪英道:“你……你杀了那么多金家弟子,早晚……早晚难逃公道!”他说了这两句话,胸口热辣辣疼起来,嗓子眼也发痒,咳嗽起来。
柳惜见自觉无错,听他说什么“难逃公道”,心中不喜,道:“什么是公道?”
王雪英道:“公道在天,老天有眼,不会放过了一个坏人,你……你必有惨遭身死的那一日。”
柳惜见冷笑道:“公道在天?老天有眼?照你说,老天不会放过一个坏人,王师兄,那你们金门的焦顺、赵贤安、古镇康,又是干了什么有违天道的事,才会折死在我手里?”
王雪英怒道:“你个贱人!”
秦安连忙一拳打在他左下颌,王雪英立身不住,栽倒在地。秦安道:“姓王的,你嘴里放干净些!”
方妍声道:“王师兄,事有曲直,金门近日对我万古山庄弟子步步紧逼,吕山今日找到这儿来,不也是仗着比咱们强的功夫,想要杀咱们么?你们,才是恃强凌弱吧。”
王雪英爬起身来,道:“我技不如人,落在你们手里,没什么话好说!可金家,尚有能者,你们别以为时时能讨得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