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珍喊了两声“柳姑娘”,无人应答。玉尘围着那断木巡视一回,见一处地面的枯叶上有血迹残留,眉头更皱紧了几分。
白珍道:“玉尘姑娘,方才柳姑娘是不是喊什么‘孟诗’‘吕山’的,是他们抓走柳姑娘的么?”
玉尘道:“他们应当还没抓到柳姑娘,我听见有人说‘追’,想来柳姑娘逃掉了。”
白珍略略宽心。
玉尘道:“白姑娘,你知道孟诗和吕山是什么人么?为什么要和柳姑娘过不去,今早柳姑娘说有人跟在咱们身后,现在想来便是这叫吕山和孟诗的了。”
白珍道:“我听梅大哥说,吕山是徽州金门的高手,孟诗梅大哥没跟我说过,不过应该也是金门弟子。两个月前,柳姑娘所在的门派和徽州金门为了争一些东西,大打出手,柳姑娘杀伤了好多金门的人,金门弟子为了报仇,便一直想取柳姑娘性命。前阵子,他们还花钱请了江湖上许多人一起来杀柳姑娘,想不到没消停几日,金家弟子便自己出手了。”
玉尘微微颔首,道:“白姑娘,你在这等我,我去四面瞧瞧,看能不能寻到柳姑娘和吕山他们,要是寻着了,我也好帮柳姑娘。”
白珍道了声“好”,她心中虽怀疑玉尘,但此情景下无别的商议之人,自己又不会武功,倒只能盼着玉尘寻回柳惜见了。她在那断木下等了半日,方见玉尘回来,但只见她一人,心中已知她没寻到柳惜见,暗暗失落。
玉尘神色严重,道:“白姑娘,我在这林子附近都寻过了,没见柳姑娘人。”
白珍只怕柳惜见在吕山手里遇险,一时惶骇自责,一手捧心,含泪喃喃道:“她若不是因为咱们,早几日回去和师长团聚,怎还会遇到金家人劫杀。”
玉尘不知她因何如此,只道:“白姑娘,柳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白珍心下黯然,道:“但愿如此吧。”
玉尘道:“咱们去河边等她,要是她脱身回来,定会先回河边找咱们的。”白珍吁了口气,道:“是啊,我们回河边等等。”说罢,便和玉尘转身回往河边。
二人在河边等了有半个时辰,仍不见柳惜见回来。玉尘道:“不行,我再回林子里找找,白姑娘,你在这等我。”
白珍道:“我也去,咱们分头去找,这样找的地方才广。”
玉尘道:“你成么,这林子里可不好走。”
白珍急道:“都这时候了,还怕什么,走吧,若是她需人助,早一刻去寻她,那便早一刻救得人。”
玉尘颇不以为然,道:“你既然非要去,那也随你。”
白珍听她语气不善,心里有气,道:“咱们到方才的树那去,分左右去找,半个时辰后,要是还找不着人,便回到这来,再想法子,你看怎么样?”
玉尘思想片刻,道:“好吧。”
两人当即回到断木之地,各分左右寻去。白珍寻往右边,她怕自己迷路。一路上或堆石头做记号,或折树枝标记,遇有长草,便用劲踩出小径,好做辨认。她一面走一面叫喊“柳姑娘”,行不多远,一身白色纱裙上已沾了许多茅针。
寻摸过了一刻钟的功夫,白珍已喊得口干舌燥,顿步歇了一歇,忽听身后有声音道:“白姑娘,我在这。”
白珍惊喜欲狂,回头道:“柳……”才看到柳惜见,柳惜见便将手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姿势。
白珍看看左右,上前去拉住柳惜见手,低声道:“你没事吧,没受伤吧?”
柳惜见道:“我没事。”
白珍合十道:“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她重携住柳惜见双手,道:“吕山他们被你引走了吗?”
柳惜见摇头,道:“吕山他们没来,方才你们听到的,都是我捣弄出来的。我信不过玉尘,特意想了这个法子探探她是敌是友。”
白珍“啊”的一声,诧道:“可是……可是我分明听到有三个声音,有男有女……”她明悟过来,道:“我怎忘了,你扮男子扮得很像,那要改个女子声音也没什么难的。”
柳惜见道:“我爹爹曾是口技艺人,我小时候和他学过变声易生之技,改男子声音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白珍笑道:“姑娘你真厉害。”她忽收了笑,道:“哎,可是还有兵刃打斗声呢,你怎么弄出来的?”
柳惜见将手上长剑反转一倒,剑鞘中落下两截铁剑,原来一把长剑已被折断了。
白珍道:“哦,你便用两截断剑互撞吗?”
柳惜见点点头,捡起自己断剑放归鞘中,道:“原本用嘴也能仿这兵铁交撞之声的,只是我一向只学人声,这别的声响仿的都不像,便只能用真剑来造势了。”
白珍嗔怪道:“你怎都不先与我说一声,害我急了半日。”
柳惜见笑道:“你别见怪,我是瞧白姑娘你斯斯文文,说句谎话脸也会红,恐被玉尘瞧出破绽,便未先同你言明。”
白珍道:“这无关碍,只要你没事,那便最好。”
柳惜见道:“说正事,我方才都听见你和玉尘说了,半个时辰后回去汇合。”
白珍道:“是,我是这么同她说的。”
柳惜见道:“我想,那玉尘若是另有图谋,该还有别的帮手。”
白珍道:“她是小郑国的人,要说帮手,只能是小郑国那些人了。”
柳惜见道:“不错,咱们若是不见了,她总会回去和她的帮手们禀报商议的,只要咱们跟着她,便能探知她们到底是什么用心。”
白珍道:“嗯,这我明白了,柳姑娘。”
柳惜见又道:“不过白姑娘,小郑国这次来的都是好手,去他们那儿探听消息若非轻功上佳难以成事,我想我一人去为好。我记得来路上有个村,我先把你带到那村里找户人家安置了,再回来盯着玉尘。你和玉尘约好半个时辰后汇合,如今我还有功夫送你到那村里的。”
白珍知柳惜见忧虑的不错,当即答应。当下,柳惜见便施展轻功带了白珍出那林子,两人到了大路上,便一路沿着来过的路行去。在大路上疾行半盏茶的功夫,柳惜见忽听前路有马蹄声响,听来竟有十余骑这么多。耳听马蹄声由远及近,柳惜见忙带了白珍窜入道旁的长草中,道:“前面来了不少人,先别说话。”
白珍点头不语,伏低了身掩在长草之后,心跳变得又急又快。过不多时,果见一群马压地飞来,搅起的黄尘续了一路。人马愈行愈近,白珍瞧了一阵,忽抓紧柳惜见手。柳惜见向她看去,只见她欲言又止,拍了拍她手,待得那些人过去,白珍道:“柳姑娘,方才过去的那伙人里,在最前头的那人,便是你中毒那日要杀你的张副将。”
柳惜见微吃了一惊,白珍又道:“我那日明明瞧见玉尘姑娘杀了他的。”
柳惜见道:“这回能断定玉尘姑娘骗咱们了。”
白珍道:“是啊,我真的太蠢。”
柳惜见道:“这不怪你,别人要骗咱们自然是想了千万种法子,防不胜防的。”柳惜见说罢,又道:“跟着他们去看看。”说着,抱起白珍,两人又返回林子那边去,一路远远跟在张副将他们身后。
眼见众人到了早先自己三人驻马饮水的河畔,忽地停下。柳惜见缓缓挨近,隐在一株树上,只听有人道:“这真是殿下的马,我见过的。”那张副将道:“这有三匹马,该是殿下和那两个丫头的。”
柳惜见和白珍看众人围着的是玉尘的坐骑,均想:“殿下,莫非这玉尘还是什么皇亲贵戚?”
静了片刻,张副将道:“可怎只有马,不见殿下人呢。”
人众中不知是谁,道:“难道殿下遇有不测。”
张副将厉声喝道:“住口!”
再无人敢说话。张副将下令道:“董诚志,艾中,你们两个带人,到左近去寻寻殿下,要是遇上姓柳和姓白那两个丫头,便避开。”说着,指了指右手边的林子,道:“咱们到那边等你们,你们要是见到殿下无恙,还和那两个丫头一块的话,就回来到那边去寻咱们。”他吩咐完,当即便有几个人往林子左边去。那张副将带了余人退进右边河岸的林中。
柳惜见和白珍等了多时,日头已渐渐西偏。柳惜见正等得不耐烦时,终于见张副将派去的几人拥着玉尘回到河畔。一人飞奔去右边林中,玉尘道:“等等,我亲自去见他吧,一会姓白的要回来,见着你们便不好了。”
柳、白二人相视一眼,又回过头去,见玉尘已同了张副将那些手下去往右边林中。柳惜见带了白珍暗暗跟随在诸人身后,待到了张副将处,见众人齐整如一,向玉尘下拜。
玉尘淡淡道:“起来吧。”
柳惜见听玉尘语气与这几日所闻的大不相同,威严冷漠,她眉头微耸,静待后文。
张副将道:“殿下怎会在此?又如何只有殿下一人?”
玉尘将手负在身后,道:“姓柳的被金家抓了,姓白的找她尚未回来。”张副将道:“殿下无恙,这是小郑国之幸。”
玉尘道:“你们这么多人,是要上哪去?”
张副将道:“禀三公主,大青山传讯来,有个朝廷大官闯进山里,要盗咱们布防图,如今尚未拿住,主上要咱们回去料理呢。”
玉尘道:“什么?”柳、白二人见不着她神色,但那语声听来冷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