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闪过的一瞬间,楚门在恍惚之中听见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他感觉整个世界都被放慢了速度,紧接着令人晕眩的失重感就裹挟了楚门全身。
噗通——
海面上炸开一团巨大的水花,楚门以一个极其不雅的姿势凭空落入了海中。在呛了几口腥臭的海水之后,楚门终于是扑腾着重新回到了海面之上,吐出口中令人作呕的海水之后大口地喘息着新鲜空气。
“我怎么又回来了?”
楚门茫然地四下看去,茫茫的大海之上没有半个鬼影,这一次更过分,竟然连小舢舨都不给他了。
毛玻璃遮盖住的记忆重新清晰起来,让楚门马上想要找到摩根,很明显摩根是被困在了这个古怪的梦境之中,这才导致现实里世界号上的摩根没办法醒过来。
也不知道现在自己所处的究竟还是不是之前那一片海面了,楚门这三次出现在梦境之中都没有在这片海中看见过任何可以作为参照物的岛屿之类的存在。
如果不是知道身处梦境,楚门甚至会以为自己回到了那颗核心世界所在的海洋行星呢!
楚门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因为什么才又进入了这一片梦境之中的世界,但是他知道,那个黑乎乎的雕像绝对脱不了干系。
可目前楚门也不知道这个梦境的脱离机制是怎么样的,一时间没有办法从梦境之中醒过来。他只能够希望外面的罗德等人能够发现那个雕像的不对劲,然后将其处理掉。
如果任由那个雕像继续待在世界号上,恐怕整个世界号的船员迟早都会不可避免地沦落到梦境之中。
楚门眼下也只能顾及到自己了,他不断地踩着水,保持自己漂浮在海面之上的状态以免被海浪拍到水下去。他不知道在梦境之中死亡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不管是出于谨慎也好,亦或是不想经历死亡也好,他也不能在这种地方摆烂。
然而在十多分钟以后,楚门目光所及之处,始终没有出现类似于船一类的东西,这让他心中不免焦躁了起来。就算他求生意志顽强坚定,可是也禁不住没有期限的消耗。
体力、精神各方面都逐渐消耗着,楚门时不时趁着海浪还没有涌过来之前浮在水面上休息一下。但是很显然,他不可能一直这样下去。
最坏的情况马上就出现了,一只苍白毫无血色,并且皮肤溃烂的手一把抓住了楚门的脚踝。
被吓了一跳的楚门向下看去,只见自己竟然被无数的亡者围住了。全视状态下意识地开启,然而让楚门没有想到的是,在这个梦境之中他竟然没有再开启全视状态的能力了!
一种无力感顿时将楚门的心脏攥住,越来越多的腐烂手臂向着楚门伸了过来,即使是他再挣扎,也不可避免地被那些亡者抓住向着海面之下强硬地拖拽而去!
咕噜咕噜……
一阵阵气泡从楚门的口鼻之中不受控制地涌出,来自于海中的水压逐渐增强,肺部的窒息感也让他忍不住将空气吐了出去。
墨色的海水本就透光率底下,楚门现在只能看见一片漆黑,就像是落入永恒深渊一般。窒息感和绝望感完全占据了楚门生理和心理的全部反馈,他挣扎的动作也越来越缓慢,最终停止了下来……
在失去意识的弥留之时,楚门似乎听见了阵阵惊雷之声,就像是天神在天空之上拖动着巨大的石碾滚动时所发出的声音一样。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违的空气涌入了楚门的鼻腔,他猛地呛出了几口水,然后用力地吸入了一口混杂着硫磺和腐烂鱼虾臭味的空气,直到将自己的肺彻底填满了空气,他才缓缓地将宝贵的空气呼出。
“咳……”猛地咳出气管之中残存的海水之后,楚门这才有力气从一滩淤泥之中坐了起来,四下看了看,“我这是……在哪里啊?!”
只见自己所处的地方,是一片类似于滩涂、广阔无边的陆地之上。无穷无尽的黑色淤泥从楚门的身边一直蔓延到视野的尽头。
天空之中不再是密布的阴云了,血红色的恒星光芒穿透了稀薄的残云落下,整个天空都染得通红一片。光芒洒落在还有些水坑泥塘的陆地上,又反射出令人不喜的乌红色光芒。
之前那些无穷无尽的亡者尸体们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总之楚门在醒过来之后是半个鬼影都没有看到。
他站起来尝试着迈出了一步,淤泥一直淹没到小腿部位,但是再下面就是坚实的足以站立和行走的地面了。
阳光虽然颜色诡异,但是温度却并不低,甚至让浑身湿透的楚门感受到难得的炙热之感。
自从楚门离开垃圾星之后,就再也没有感受过那种火辣辣阳光照射的感觉了。他身上刚刚躺在地上所沾染的淤泥在阳光的照射下,也以极快的速度变干,结成了棕偏黑深色的裂状块。
只需要楚门轻轻一拍,浑身就不住地掉落泥点土块,这倒是让他能够简单地将脑袋头发上和衣服上的淤泥给稍微清理一下,不再顶着一脑袋黑乎乎的淤泥。
又在临近的一个小水塘里就着沉淀过的海水洗了把脸,也算是用冷水刺激一下自己的神经,楚门这才终于是缓过了神来思考自己目前的处境。
鼻腔里充斥着的腐臭味倒是和海上所闻到的几乎没有太大的差别,只是要更加浓郁一些。不过那一股独特的硫磺味却是让楚门怀疑这一片陆地是不是海底火山爆发而临时拱起来的。
不管这片陆地的成因如何,楚门都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去探究了。他再一次向周围眺望,发现整片陆地整体上似乎呈现出略微倾斜的态势。
也就是说应该有一边会高一些,说不定会存在一些高地让楚门能够眺望到更加遥远的距离。
并且,在高地的那一侧,楚门似乎海在目力极限的距离发现可一个凸出的小黑点。就像是一块大石头伫立在平坦的陆地之上一样显眼。
没有其他的线索,楚门也只能决定先往那个方向走过去,看看有没有破解这个梦境的办法。
世界号上,埃里克等人忙做一团。摩根这个副指挥官身体还没有查出个所以然,躺在床上不省人事。转眼间自家舰队的指挥官竟然当众倒下了,症状还和摩根极度相似。
大家只好赶紧先将楚门安置在床上,然后罗德带上了手套将那个黑色的雕像给拿了起来:
“会不会是这个东西让楚门和摩根变成这样的?这个雕塑一直在摩根的房间里,而且刚才楚门伸手想要去拿的时候,就直接倒下了。”
“这东西哪里来的?”埃里克神情凝重,他已经发出消息让人去催促那个操作紊乱值波动检测器的医师了。眼下这种怪异的情况,让人不得不怀疑到混沌体影响这方面来。
罗德想了想,想起了楚门在倒下之前说的话,他马上说道:“楚门之前说这东西是自杀者的,难道是从工业空间站上带回来的?他们还说准备交给应急管理处的,可是好像他们不知道为什么给忘记了这回事。”
“空间站?”埃里克老爷子也想起了楚门从空间站回来催促杰维斯自治舰队准备启航的时候说过,这个空间站搞不好碰上了混沌体事件,他们赶紧撤离免得沾上麻烦。
苦笑一声之后,埃里克老爷子看向床上的楚门和摩根无奈地说道:“咱们是想躲开麻烦,可麻烦终究还是找了上来。”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之后,立刻说道:“罗德,你把这个雕像送到稳持立场发生器附近,全舰队所有稳持立场都给我全功率开启!看看稳持立场能不能压制住这东西。”
“明白!”罗德双手捧着这座雕像,就像是捧着核弹一样小心。他快步离开了房间,向着稳持立场发生器所在的下层舱室赶去。
罗德走后,老爷子紧接着看向了菈德:“菈德,你马上通知工业空间站行政管理局以及应急管理处,这东西可是从他们空间站传过来的,他们必须要负责!让他们派人和设备来帮忙!”
想了想之后,埃里克老爷子叫住了正准备离开的菈德又补充道:“还有,这件事也通知白瑟舰长,请他为我们调动更多的资源。”
“是!”菈德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这件事也许已经不是杰维斯自治舰队能够独自处理的问题了,因此她也马上跑向了外交部的新办公舱,紧急召集所有的外交部成员开始各方面的外交工作。
最后,埃里克老爷子看向了安德烈,这位自己的亲传大弟子。
“安德烈,事态紧急,舰队指挥官和副指挥全都失去意识。你去把北极号赛色和南极号奥瑞利安找过来,让他们带上亲卫。记住,不要闹出太大的动静。那两艘巡逻舰上的船员都是后续招募的,可靠性比不上咱们垃圾星带出来的老班底,现在必须要谨慎!”
“我知道了,老师!”安德烈用力地点了点头,随即转身离开了房间。
埃里克老爷子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床上没有任何醒转迹象的二人,眉头不由得皱出的“川”字。
很快,整个杰维斯自治舰队都开启了稳持立场。
罗德将雕像直接放在了稳持立场发生器的旁边,双目有神地盯着这东西。也许是稳持立场起到了作用,他没有从雕像上发现任何的不对劲。
安排了几名内勤部的亲信将这东西看管起来,罗德马上又返回了摩根的房间。然而两人这时候依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稳持立场没有对楚门二人当前境况产生任何正面的影响。
世界号忙做一团的时候,工业空间站内,正在继续调查的卓艮博终于是想到了查询更加久远的监控记录。
他将几位自杀者自杀时的监控记录调了出来,一个一个看下去,终于在他看到最后一名自杀者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黑色雕像……是这个东西吗?”卓艮博凑近了全息屏幕,看着那个巴掌大小的雕像,但是却看不太清楚细节。
他没有去责问塔瑞斯为什么不将这个明显地线索给上报过来,毕竟事情涉及到混沌体,再诡异也不为过。
突然,卓艮博听见监控室外出现了嘈杂混乱的脚步声,他起身出去看了一眼,好几名应急管理处的人员正急匆匆地经过。
“发生什么事了?”卓艮博抓住了一名应急管理处队员,向他问道。
现在已经是标准时间的午夜了,按照值班表应该也只有夜班人员在进行常规执勤工作,不会出现这种仓促的行动。
那名队员看了一眼卓艮博,发现了他胸前挂着的工作证,认出了他丝碧罗星应急管理后备中心的牌子,于是也只能耐着性子说道:“听说是杰维斯自治舰队,他们没有上报突然紧急开启了稳持立场,引发了空港那边的警报,我们也只能赶紧过去看看。”
“杰维斯自治舰队?”卓艮博目送着那几名队员消失在通道尽头,他的大脑飞去转动,“是……是……没错!对了没错!监控上显示的是楚门他们带走了那个雕像,难道是那个雕像在世界号上也引发了混乱,迫使着他们开启稳持立场试图抵抗?”
卓艮博一边用力地拍着自己的手,一边推理着,他转身想要回到监控台前,再仔细地看一遍摩根捡起黑色雕像之后的画面。
然而,监控室内的灯光却突然诡异地闪烁可一下。
全息投影屏幕上的画面,之前被卓艮博定格在放大的黑色雕像上,而此时整个全息投影屏幕都出现了诡异的闪烁迹象。
原本限制为二维屏幕投影模式的全息机器突然自行开启了立体投影模式,将那个黑色雕像立体地展示了出来。
紧接着让卓艮博一辈子都难以忘记的画面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只见投影之中的黑色雕像原本模糊的形象逐渐清晰,随即越来越真实越来越立体。
最后,只听得啪嗒一声,黑色小雕像竟然从全息画面之中掉落了出来,在地上咕噜噜地滚了几圈后,停在了卓艮博的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