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雾散去,仇恨未曾散去,某夜再度席卷而来。
悬空寺的蓝鸟风铃保护不了远行的舒永一行人,莫离依旧昏睡,她的梦里只有失落的某些碎片,她在放弃自己的完整人生。
莫离好像有记忆开始复苏:
“核心是交感的发生,即通过某种实体或非实体的接触,使得感应发生.......其中主要是两大原则...........”
“我们等等要不要去吃鸡丝凉面,配一个海带汤,你眼睛怎么了,干嘛一直挤,长针眼了吗?不会是偷偷去看什么了吧?”
“学号21号的同学,请你说一下交感巫术的两大原则。”
“啊,什么!”学号为21号的同学总算明白同桌挤眉弄眼背后的意思。
她开始在脑海搜罗答案,明明记得书本上那个示意图,就一共十六个字,一个原则八个字,两个原则十六个字,可是只记得那个结构示意图,总也想不起来。
周围越来越吵,记忆也越来越模糊。
雨的白噪音越来越强烈,黑云在窗外集聚,21号同学望向窗外,利刃的银光夺目,她拿起厚厚的课本挡住剑锋,课本被四分五裂,漫天飞舞的纸张变成雪,变成雨,十六个字的两个原则回想失败。
“又是你这个死小孩!”鸭尊仙人拿起鸭毛掸子与挥舞着冷兵器的死小孩对峙着,乒乒乓乓的,一时难分输赢,但是鸭毛如同大雪纷飞,颇有唯美武侠剧视感。
舒永舒和解决了周围的死士后,也加入了鸭毛大战中。
隗牧结了平安阵,守着依然沉睡如猪的莫离。
一名矮小的死士不知何时冒出来,他知道自己无法入侵阵法牢固的车厢,他的目标也不是车厢,他偷偷摸摸潜伏到受阵法安抚的马儿身旁,举起深黑色淬毒的锥子,看准马儿后背的穴位,用力一扎,剧毒和剧痛直达马儿心脏,马儿癫狂起跑。
那边的舒永舒和惊觉自己上当,看着马车被癫马奔向山坡,想从鸭毛大战中抽身去追回马车,但周围又冒出好几个死士与其纠缠,为首的狠毒小孩也故意纠缠武力值最高的舒永。
马车狂奔着,隗牧望着昏睡的莫离一时不知所措,风声呼呼,吹开车帘,盯着马背上黑色的锥子,她双手结阵,右手伸向马背方向,念念有词,想要牵扯出那个毒锥子,黑色的锥子颤动着要往外,但是马儿反而更加癫狂,隗牧连忙住手,锥子居然有倒钩。
别无他法,她摸了摸怀里的匕首,咬牙走到马车边缘,一跃上到了马背,她用力抱紧马儿不让自己跌落,然后从怀里取出匕首,想要清理掉马脖子上的锥子,可是马儿动荡,始终无法下手。
发癫的马奔向山坡边缘,隗牧握住匕首,想要破开锥子的所在的创口,可是因为在马背上,总是对不准,反而扎了马背其他位置,马儿伤口冒出蓝色的血,透着寒气,刺得隗牧浑身发抖。
刺客们顾着阻止鸭尊仙人和舒永,一时对舒和松懈了,舒和挣脱包围,奔向疯狂马车的方向,凌空跨步,追上马车后攀上去,刚站稳,便看见隗牧已经撑不住,马儿一颠簸,隗牧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隗牧!”舒和惊呼,但是被剧烈的风声掩盖,马儿又加速了,奔向悬崖。
舒和强忍情绪,一挥手,袖子里飞出一条水蓝色悠长丝带,飘逸而坚定冲向癫马,缠住了马脖子,癫马顿时被舒和的力量牵扯。
蓝色丝带又温柔挡上了马的眼睛,癫马逐渐温和下来,在原地缓慢踏步。
舒和连忙转身进入车厢,扶起莫离,但是那边覆住马儿眼睛蓝色丝带下滑,露出马儿猩红的眼睛。
马儿发出嘶叫,蓝色丝带紧紧勒住它。舒和转身见状,加快了动作想拉着莫离下马车。
刺啦一声,丝带开始断裂,马儿挣脱了束缚,继续往山崖狂奔,风雨也配合剧情一般剧烈大作。
由于丝带没有完全断裂,依然连接着癫马与舒和,狂奔的力量将舒和往外牵扯,这边马车一个颠簸,舒和被拉扯着抛向虚空,舒和紧急之际将莫离推回了车厢里,莫离平稳落在了车厢的软垫里。
而舒和因为这样一用力,身体被反作用力抛得更高,蓝色丝带萦绕着她,天空出现闪雷,闪雷与蓝色丝带交汇分不清彼此。
血泊里的隗牧看见舒和被升到空中,被蓝色雷电缠绕,雨下得更加猛烈,模糊她的视线,舒和的身影也开始变得模糊。
而车厢里的莫离睁开了眼睛,眼神清明,黑色的眸子里闪动着一朵雪花,眼眸的雪花旋转牵动黑色锥子,交感而生,眼睛倒映里的场景倒映在现实里,马背上的黑色锥子扭曲旋转被拔出,雪花把黑锥子冻结染上雪白冰霜,雪花消失,莫离再度睡去。
空中的舒和也消失了,随着雷电闪现又不见。
雨势渐小,局势扭转。
凌将军带着军队赶来了现场,一队人加入了舒永与刺客的对战,把刺客逼退了。
“快救公主!”另一队人赶往马车方向,癫马早已停下,眼神虚空。
车厢里的莫离脸色苍白,昏迷依靠在车厢,不远处的隗牧倒在血泊里。
雨里,一片孤寂悲伤。
莫离被当作公主连忙被扶起救治,隗牧也得到救治,真正的公主舒和却不见踪影,舒永望着山崖大脑一片空白。
月光光,照地堂,猪仔你乖乖训落床。
明明是哄小孩入睡的歌谣,这时在梦里响起却吵醒了莫离。
一般都是太阳光唤醒人,但是现在是月光。
“这是梦吗?”莫离呢喃着,望着空空荡荡的华丽房间,精致的帘子滑动着月亮,秀美得不像现实。
“全世界好像只剩下我一个人了,这肯定是梦。”
“这不是梦。”随着推门声,出现了舒永的身影。
舒永还是一身黑,一脸严峻,莫离仿佛回到了第一次见他的场景。
“这是,轮回吗?又回到了,睡醒就见到你那天。这次有糖果吗?”
舒永无奈叹气,眼神却落到了莫离的赤足上。
“不冷吗?”舒永皱着眉头问。
“哈?”莫离顺着舒永的眼光明白了他的意思,摇了摇头,“我以为是做梦,没想到这个,这样说起来,的确有点冷。”
舒永不说话,莫离乖巧坐回床上,脚收了起来,夜风吹拂帘子,冰冷空气进入室内,有几分凉意,像是夏天待久了的空调房,莫离不自觉缩起来肩膀。
舒永解开自己的黑色披风,轻轻将莫离包裹住,莫离瞬间感受到温暖和安全。
可是莫离也分明瞧见舒永眉头依然紧皱,也隐约感觉到什么。
“是发生什么了吗?在我睡着的时候,我是不是又睡了很久?”莫离问道。
舒永点点头,却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天才说出一句:“你这次的确睡了很久,很沉。”
莫离不解皱眉,但也不知道怎样继续问,因为属于似乎不想说。
两人望向窗外圆月。
莫离不自觉唱出了刚刚梦里吵醒她的月光光歌谣。
这次不知道怎么的,把自己唱睡着了。
她已经分不清梦境或现实,所发生的事件顺序凌乱而没有逻辑,她仿佛透明了一般,在值夜的宫人身边走过,对方毫无反应。
这是梦吧,这回,莫离心想。
但也许每回都是梦,从来没醒过。
这次她回到了那个有兔子灯的房间,小兔子眼睛红红,她唤动青雘,温馨灯光亮起,但是那种全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孤独感又出现了。
莫离这边在深宫里游荡,晓江晓原汇那边向舒永报着毫无进展的寻找舒和的进展。
“我看到公主被抛到半空,雷电落到她身上,可是之后我也撑不住了,晕了过去”,隗牧哽咽地说着
“方圆百里均已搜寻,还是没有公主的踪影,现在我们的人在悬崖底继续搜寻.....”晓江汇报的声音越来越小。
“在你晕过去之前,舒和还在半空中吗?“舒永转过头,望向隗牧。
隗牧点点头,但又似乎想起什么,皱着眉头:“不知是不是因那时雨势很大,迷了我的眼睛,总感觉公主的身影越来越淡,就像画褪色一样。”
外面又开始下起细雨,滴滴答答的,晓原关上了窗子,一屋子人心绪不宁。
虚空中的雨也飘到了兔子灯上,莫离赶紧取下了挂在窗边的兔子灯,迷迷糊糊的带着灯走出房间。
一方灯火映着虚弱的身影,莫离的神色不像十几岁的无忧孩子,眉宇之间的浸满抑郁,在雨天更显落寞冷淡。
她漫无目的走着,以为在探索梦。
梦里响起古老的音乐,顺着声音靠近,乐声愈发明显。
深宵深宫,有人奏乐。
精致高门没被关上,金灿灿的编钟被有序挂着,填满屋子的一面墙,明亮恍然间像是小庙点满灯的样子。
拿着锤子一样东西缓慢敲打编钟组的乐师停下了,乐声戛然而止,像是梦醒,或者换了一个梦。
“夜深露重,姑娘为何独自徘徊?”乐师回过头了,少年模样的脸同样是老成的神色。
有什么记忆冲上莫离的脑海,眼前的微笑乐师仿佛被拉远,那金灿灿编钟褪色,变成现代人普遍看到的青铜色。
这次是玻璃门,远远就能瞧见古老的青铜色,推开门空调冷气与散落的古音袭来。
编钟组也被挂了满一面墙,另外一边有教学用的白板,上面画满音符,白板前有两三排简易椅子,但是只有两三个人散落坐。
其中穿着白衬衣的男生听到推门声后便转身,对着她招手,莫离走过去,坐到他旁边。
“今天你来得好早,吃早餐了吗?”男生无忧无虑的样子让莫离向往,莫离呆呆点头。
“下午就要小考了,趁今天来得早,要不要排练一次,我们几个都过一次了。”男生说着,拿起旁边空椅子放着的锤子一样的东西递给莫离,“你这次的题目是祈雨吗?”
莫离听得云里雾里,似懂非懂,但是接过来锤子,走向编钟组。
编钟组逐渐褪去古老陈旧的青铜色,露出金灿灿的华丽本色,莫离闭上眼伸手向虚空,寻觅编钟,瞬间却空空,如同置身旷野。
人生是旷野吗?
旷野之上的黑夜好像有星星闪烁,莫离伸手去敲打那些星星,金石之音轻快响起,但是之后乐曲又逐渐变得哀怨,低回如哭诉。
谁在哭,我吗?
细碎的雨声本来像是温柔伴奏,但是越发大了起来。
少年乐师看着金色编钟溢出彩虹的光,照得渺音殿明亮,可是室外风雨大作,黑色的海洋翻腾,渺音殿在风雨里依然安然温暖。
「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