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温和地摩挲承载着甜美酒液的石壶。
但无比郁闷的心情充盈着云宜。
哐当一声,那胖胖的酒壶倒在了地上,晶莹清澈的酒液汩汩地从壶口流淌下来,地面是粗糙不平的,酒液洒在地面,闪烁着无数个小月亮,空气非常闷热凝固,酒液无法迅速蒸发,浓郁的果香充斥着屋子。
“云宜!你又发什么疯!”酒气积聚到达一定浓度,月皆如同被点燃一般爆炸了。
“总是不得安生,我好好喝个酒,你也要给我摔了,我又哪里招你惹你了。”月皆的好兴致一下子没了,火也上来的快,什么难听的话都冲口而出了。
“你这一天天的,没事就发疯,要全部人都迁就你是吧,你是有多了不起。”
空气灼烧着,刀子一般的话冲向云宜。
“我又不是故意的,谁有空和你闹。”云宜本来就郁闷,现在肚子里气越憋越多。
“这还不是故意的,发癫老虎一样撞过来。”
“你说谁是老虎?”云宜气得双颊泛红。
“我说你,云宜你疯起来和老虎一样,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你!”云宜被噎得半句话都说不出,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月皆看到她这个样子,心里更加烦躁,“你要闹就自己在这里闹吧!”说完,生气地转身离开了房间。
彼时白乔正好走进房间来,看着月皆不出声的仍然是自顾自大步离开,而房间里的云宜像是木头。
“这又是怎么了?”白乔叹气,无奈地摇头。
云宜不出声,心里又委屈又生气,她就是看不惯月皆高高兴兴喝着琴鼓山的酒,就是看不惯月皆对琴鼓山的吴莺莺念念不忘的。
她就是故意撞到的又怎么了,为了一壶酒居然就骂她是发癫老虎,云宜的闷气生得更厉害了。
白乔看着地上酒迹,好像明白了什么,蹲下来把酒壶捡了起来,“你这样不是只会让月皆更讨厌你吗?”
云宜用力睁大眼,泪水只是在里面打转,她强忍不让眼泪掉出来。
“而且你总是装作一副讨厌他的样子,这.............”白乔还想继续说什么,但是没能说完就被云宜打断。
“我本来就讨厌他,讨厌得不行,谁说我是装的。”云宜赌气着,但是声音有些哽咽。
“那既然讨厌他,把他气成这个样子你不是该高兴吗?可你现在看起来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云宜用力地咬着嘴唇,好像被戳中心事一样,但是依然一副倔强的模样,“我高兴,我当然高兴,谁说我不高兴了。活该他没酒喝哈哈哈,哈哈哈!!!”,可是那笑声总想要变哭声一样。
“如此这般违心,你这又是何必呢?”
云宜收住了笑声,却锋利地怼了回去,“那师傅你不也是那样吗?”
原来境况相同的人,轻易就能看穿对方的软肋。
白乔愣了一下,低下眼眸,好一会儿,“我已经不是小孩了,我知道后果。你不能和我比较。”
“什么后果?”
“我能承受的后果。”
云宜一时说不出什么,愣愣地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闷热的空气充斥着醉人的酒气,白乔此刻有些心烦。
云宜心里万般感受交织,她心烦的时候总会想着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
她拿着她的小百宝箱,在月光下的小院子倒弄起来。
架起小炉子,燃上星星小火,微弱的火苗逐渐变大,热量传导到纹饰着蛇纹的小巧铜锅,扭开一个小瓶子,里面的青萝汁被倒了一大半。
然后拿出小小的石臼,里面放入几块黑幸石,开始捣起来,她失神地手起手落,那黑幸石开始分裂破碎,袅袅的灰黑色烟雾萦绕在云宜的手。
那黑幸石颗粒越发细腻,那烟雾颜色便更加深,但云宜的手依然继续捣着,石臼附近的空气开始变得炙热,云宜没有任何察觉。
同样炙热的还有那锅滚得冒泡的青萝汁,火候过太多了,本来青葱的颜色开始变深,随着水汽蒸发,越来越少的液体开始变得粘稠发黑..............
滋啦滋啦滋啦,快要烧干锅了,锅里的烟雾袅袅地往月亮升去,云宜毫无反应。
“小心!要烧干了。”一个声音惊醒了云宜,云宜的手碰到了石臼,一下子被烫到了。
云宜看着惠朗迅速撤掉了锅的热源,然后又小心地移开了已经发烫的石臼。
“你的手还好吧?”惠朗望向云宜刚刚烫到的手。
云宜懊恼自己的失魂,低头看着自己起了水泡的手。
“来,让我看看。”惠朗没有半点指责,一心只关注云宜受伤的手。
云宜伸出了手,惠朗仔细检查了着,然后从怀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药盒,往云宜手上抹了一些嫩绿色的药膏,清凉的感觉舒缓着云宜的手,那清新的气味也缓解可空气中的焦味,云宜心里平静了许多。
云宜无奈地看了看烧干的锅,不自觉叹了口气,浪费了大半青萝汁。
惠朗好像看出云宜的想法,倒把那个已经冷却的炉子和烧干的锅移过来一点,仔细观察着,“也不是不能补救的。”他向云宜露出了让人安心的笑容,“有一个方子,刚好是需要先把青萝汁熬制到这个状态。”
“诶?!”云宜惊讶得睁开了眼睛。
惠朗把云宜捣好的黑幸石粉末先倒到一边,然后又往石臼里放入白曜石,“配比是一份黑幸石,三份白曜石......”惠朗详细地说明着,演示着,像一个品学兼优的邻家哥哥,云宜睁大眼睛乖巧地在一旁听着。
“然后炉子再点着,有微微的温度就行了。”惠朗娴熟地点起炉子,观察着小锅,锅里凝固的青萝汁又开始冒出轻轻的烟,云宜紧张地观看着。
惠朗从怀里又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后,居然是几支挂着桃花泪的桃枝,细细的枝桠上似乎点缀着粉嫩晶莹的露珠,好看极了。
而惠朗却大方地取了两支,径直地便放入那烧糊的锅里,云宜忍不住喊了出来,“这么好的桃枝就这样扔里面吗?”
惠朗笑而不语,云宜惋惜地看着那精致的桃枝落入了那一团糊里,晶莹的桃花泪沾染了那漆黑的青萝汁,桃花泪逐渐消融,惠朗又分别把那白曜石粉末,黑幸石粉末依次均匀掩盖那桃花泪,一锅子又变得黑乎乎的。
惠朗把火调大了,火焰散发着炙热的温度,双手开始结阵,同时口里念着着口诀:
青葱旧梦里,红尘往事外,千秋万岁催人泪,万载月光同心醉。人事匆匆忙变改,陈年桃花压枝累?沉醉?沉坠?梦碎?悉数重重愁绪,还应尽消退!
云宜在一旁紧张地看着,那锅里的东西开始冒出滚滚的白烟,直直向月亮升腾,烟雾缭绕着,可是空气里没有那种难闻的味道,反而有一种奇异的香气,幽幽淡淡的。
荧白的烟雾透着粉色的荧光,当中似乎有朵朵桃花绽放,或许眼泪落尽后,笑容就能绽放吧。云宜此刻心里有了这样的感受,但她来不及细想。
惠朗把烟雾悉数散去,重新呈现的锅子让云宜惊呆了。
锅里盛着的是一汪清澈的液体,那些烧糊的黑乎乎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不见了。
惠朗把清澈的液体小心地倒入一个精致的透明小瓶子里,扭上镶嵌着红月石的盖子,小瓶子在月光下摇晃,透着淡淡粉色的光芒,好看的不行,惠朗把瓶子递给云宜,云宜好奇又惊喜地观赏着,瓶子冰冰凉的,握在手上很是舒服。
“这简直就是桃花的颜色。”云宜越看越喜欢,似乎有朵朵桃花绽放在手中。
“嗯,这是桃符。”
“桃符?可是?”云宜小心轻摇晃着瓶子,“这要怎样变成符?用它来书写符咒吗?”云宜猜测着,满脸疑惑。
“用它来书写当然也行,但是有些浪费。”惠朗云淡风轻地回应着。
“好像也是哦,那要怎样用?”云宜有点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的奇妙的桃符要怎样去使用。
“那是保护躯体,守护心脉的桃符。”
“嗯?什么意思?”
“人啊,总会被太多太多东西遮盖双眼,明明那眼睛看着好好的,但是和瞎子没区别,心里混混沌沌的。这时我们在眼上用桃符画上澄明语,可以为你拨开云雾,清楚看到那明晃晃的月亮。”惠朗总像话里有话一般。
云宜握着瓶子,好像在想着什么。
“然后在额头画上凝神语,可以让你保持专注力,不会轻易走神。或者在耳朵上画上叮咛语,可以让你听到精灵的低语。”惠朗精彩地介绍着奇妙的桃符。
云宜安静地听着,没有出声。
惠朗似乎不在意,继续介绍着,“当然不同的咒语和不同的画法也会有不同的作用,要是有兴趣,日后也可以慢慢和你说。”惠朗明亮的笑容如同月光般灿烂温润。
“真的吗?可以继续教我吗?”听到这话的云宜又惊讶又惊喜,“感觉这个很厉害!真的可以教给我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要是缺什么材料也可以找我要。”惠朗和善地回应着。
“惠朗你简直太好了!”云宜露出了小孩一样的灿烂笑容。